苏轼辛弃疾豪放词风之比较
学生:王燕燕 指导老师:张淑琴
摘要:北宋时期,苏轼在词史上开创性的发展了豪放词,他的豪放词风飘逸、高
旷,释然豁达;辛弃疾极大的继承和发扬了豪放词风,创作了“稼轩体”,他的词风则雄浑、慷慨。在词坛上苏轼与辛弃疾并称“苏辛”,他们虽同为豪放派词风,但苏词和辛词在词风方面还是存在差异。
关键词:苏轼 ;辛弃疾;词风比较
词,是一种押韵的可以配乐歌唱的文体。经过长期不断的发展,到了宋代,词进入了全盛时期。苏轼和辛弃疾这两位大词人便产生于这个时期,他们在词坛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苏轼开拓了豪放词风,辛弃疾独创了“稼轩体”,确立了豪放词派。
苏轼与辛弃疾的人品与词品均属上乘,他们有着渊博的文学知识和拯世救民的思想,关心国事、朝政、兵机,作品广泛地反映社会现实,自觉深刻地升华主题,大量独创性的词扩大了词的题材,丰富了词的意境,给词坛注入蓬勃活力。苏轼具有强烈的儒家入世精神,为人重操守,不以时迁,毁誉不记。一生热爱学问事业,心中乐之,自进不已。他能随缘自适,处逆境而不颓废,处顺境而不骄逸,词作中极富超然物外的旷达,充分显示苏轼坦诚开阔的胸怀,自由洒脱的性格和豪迈的气魄。“恢复之事,为祖宗,为社稷,为生民而已”的辛弃疾具有积极进取精神和抗战复国的政治主张,深谋远虑,骁勇善战;但特殊的政治环境使他只能将“一腔忠愤”及其“抑郁无聊之气”寄之于词。
苏辛两人都是仕途不得志的有志之士,他们不同的人生经历、人生态度,自然对审美意趣产生不同的影响,使得他们的词风也存在明显的差异。王国维在《人
间词话》中评道“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清代的陈廷焯说“稼轩词,粗粗莽莽,桀骜雄奇,出东坡之上”;“稼轩求胜于东坡,豪壮或过之,而逊其清超,逊其忠厚。”东坡的“旷”在于他超然自适的人生态度和坚强乐观的信念;而辛词的“壮”在于他“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悲壮,雄健刚劲。下面我们从他们词的精神气质、思想特色与艺术写作手法来分析他们词风的差异。
一.精神气质
苏轼与辛弃疾,一个生活在北宋,一个生活在南宋;一个科举出生,文满天下;一个行伍出生,英名丧敌胆。
苏轼(1037——l101)生活在北宋王朝积贫积弱,外患频繁的时期。当时在我国北部地区契丹族建立的辽政权和西北地区的党项族建立的夏政权日益强大,不断派兵到宋朝边境地区进行掠夺和骚扰。软弱的宋王朝步步退让,先后同他们订立屈辱和约。苏轼一贯主张加强边防抗击侵略者,他从儒家治国平天下的观念出发,希望能够建功立业。
辛弃疾(1140一1207)生活在宋金对峙时期。当时尖锐,祖国,而南宋统治者却歌舞升平、不思进取,这是一个十分需要英雄,却又无法给英雄提供舞台的时代。辛弃疾和苏轼不同,他并非通过科举考试致仕,而是早年参加了抗金斗争,有着“壮岁旌旗拥万夫”的战斗经历。辛弃疾收复失地、恢复中原的政治抱负和偏安江南的南宋小朝廷不相容,使他政治上屡遭打击,报国无望,只能把一腔热血化作篇篇诗作。
生活年代的不同,经历的不同,在他们词的创作主体上所表现的精神气质也不同。苏轼他不仅对儒释道三种思想欣然接受,而且认为他们本宗相通。他为人坦荡有气节,遵循儒释道三家兼容调和的思想,平易、重实用、圆通,将儒家的固毅、佛教的平常心很好的结合在一起。在文章中,他认为文章的艺术具有价值,其自身的表现功能是作家精神活动的独创。如《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此词写于他四十七岁时,不但描绘了赤壁的雄伟景色,而且豪情激荡地歌颂了古代英雄的业绩,抒发了他壮志难酬的不平之气,开拓了词的意境,使词“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刘熙载《艺概》)词的上片重在写景,以“大江东去”开篇,豪气十足的展现了赤壁风起浪涌的开阔意境,感慨深沉。下片则由“遥想”引领五句,集中笔力塑造了青年将领周瑜的形象。作者在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挑选足以表现人物个性的素材经过艺术的提炼和加工,从几个方面将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先是插入“小乔初嫁了”这一生活细节,以美人烘托英雄,更见周瑜的风姿潇洒,韶华似锦,年轻有为,足以令人艳羡。“雄姿英发,羽扇纶巾”是从肖像仪态上描写周瑜的装束,儒雅而又风度翩翩。作者着力刻画其仪容装束,正反映出作为指挥官的周瑜临战潇洒从容,说明他对这次战争早已成竹在胸,稳操胜券。“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抓住了火攻水战的特点,精确地概括了整个战争胜利的场面。以下三句,由凭吊周郎而联想到作者自身,表达了词人未酬壮志的郁愤和感慨。“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为倒装句,实为“应笑我多情,早生华发”。此句感慨身世,言生命短促、人生无常,深沉、痛切地发出了年华虚掷的嗟叹。这首词感慨古今,雄浑苍凉,昂扬郁勃,由对周公瑾少年英雄的怀念。唤起读者对人生的无限感慨和思索。而结尾句“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又写到了作者自觉年华老去、人生如梦的感叹,含有颇重的消极意味。纵观全词,作者由眼前广阔无垠的空间,联想到了与眼前之景密切相关的历史人物——成就大业的周瑜;紧接着,借对周郎的凭吊想到自身满腔壮志未能实现,但这一切深沉的恢宏的思考又最终归于“一樽还酹江月”的洒脱和旷达。词中所体现的这一心理变化的过程就是苏轼“眼前轻,而悟更远”的人生境界和精神气质的具体体现。同样是怀古之作,辛弃疾则在词中流露出不同的精神气质。如他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怀古》: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上阙“何处望神州 ?满眼风光北固楼。”极目远眺,我们的中原故土在哪里呢?哪里能够看到,映入眼帘的只有北固楼周遭一片美好的风光了!弦外之音是中原已非我有了!开篇这突如其来的呵天一问,惊天地,泣鬼神。接下来再自问自答一句:“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世人们可知道,千年来在这块土地上经历了多少朝代的兴亡更替?这一问一答纵观千古成败,意味深长,回味无穷。然而,“不尽长江滚滚流!”往事悠悠,英雄往矣,只有这无尽的江水依旧滚滚东流。上阙中连用两个问句,吐露了抑郁悲愤之情,下片则通过对历史人物的颂扬转入议论。“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三国时代的孙权,年纪轻轻就统帅千军万马,雄占东南一隅,奋发自强,战斗不息,何等的英雄气概。接下来,异乎寻常的第三次发问“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一句提醒人们注意:天下英雄谁配做他的敌手呢?作者又自答曰:“曹刘!”说天下英雄只有曹操,刘备才堪与孙权争胜。“生子当如孙仲谋。”这句话是曹操的语言,现在由辛弃疾口中说出,是代表了南宋人民要求奋发图强的时代的呼声。如果说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中,词人是由郁愤反转为洒脱旷达的话,辛弃疾则是在由低沉转为高昂。“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显然,一句“生子当如孙仲谋”,使孙权成了作者理想中天下英雄的化身,“曹刘”却只是成了孙权的陪衬,而尾句对英雄主义的歌颂,正是作者将心中抗金事业的正气伸张到了极致。词中辛弃疾面对奢靡的统治者,面对未酬的壮志,他并未与江月共酌,表现出和苏轼一样可将一切看轻的洒脱和旷达,而是将孙仲谋作为后世的表率提出,激励诸公当如孙仲谋所为,表现出了他深沉的赤子之心,颇具份量,这也正是辛弃疾“眼前重,则悟不暇”的精神气质的自然表露。
同样是壮志未酬,同样是向往英雄,同样又有着强烈的建功立业愿望。但不同的是苏轼将一腔热血,慷慨豪迈之情归于潇洒旷达,以期获得精神上的解脱;而辛弃疾则是始终为国事忧虑不安,狂放郁愤。认识了苏、辛词中的两个典型的人物形象,体悟到了这两个人物形象所反映出的词人不同的精神气质,那么我们必然会更深入地思考他们二人作品中不同的思想内容和艺术写作手法。
二、思想内容
苏轼的豪放词风不仅来源于他对艺术的领悟和积累,更重要的是来自他个人政治生活的经历。苏轼生活的那个年代,看似是一个太平盛世的年代,而辛弃疾则处于金兵南侵、尖锐的战争年代。不同的时代必然造就他们不同的豪放之风。苏轼,从某种层面上讲是党派斗争的牺牲品。他曾竭力反对王安石变法,在反对无效后,自觉难容于朝廷,主动要求离京外调。其间,因作诗讥讽新法而遭到新党,锒铛入狱后又被贬谪黄州。而当他再一次被召回朝廷时,却又因反对全盘否定新法而遭到贬谪,流离四方。显然,以苏轼耿直的性格,是无法在“琼楼玉宇中”立身的,于是,他一挥衣袖,毅然离开。并在对理想和现实的态度上力求随遇而安,旷达自得。以诗词歌赋排遣政治上的失意、苦恼。苏轼将心胸寄托于山水之间,因而怀抱倍加开阔,往日郁积心中的苦恼也在清风明月下一点点地消解。而“毁誉不动,得丧若一,福祸苦乐,念念迁逝”的处世态度,又使他在大自然中寻得了自己真正的归宿。如此,苏词中的“悲”逐渐被纯意义上的“豪壮”所代替。比如《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圆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词上阕从月亮起兴,借传说中的月宫境界发出天上人间的疑问,由此萌生“我欲乘风而去”的遁世念头。继而又担心“高处不胜寒”,觉得人间的美好胜过天上。在这潇洒的文字里蕴藏着他思想上“遁世”与“入世”的矛盾。他所表达的内容深刻地揭示了他对《庄子》的理解,以致字字行行如此飘逸隽永。“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表现了作者积极处世的儒家思想,而结尾又回归到道家的豪迈旷达,超然物外。“转朱阁”三句,从眼前月光的转移,逐至心中的“照无眠”,概括出天下人间的别离苦,也寄寓了怀念子由的手足深情。结尾两句仍旧表达了他达观、积极的处世态度,基调是健康的,展现了他仕途坎坷却任意沉浮的心态。
相对于苏轼而言,辛弃疾的人生态度要积极得多,但正因为这几分积极,使他无法超然物外,而整日沉浸在悲愤之中。辛弃疾二十一岁参加抗金义军,不久
归顺南宋,历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安抚等职。在职期间,采取积极措施,召集,训练,奖励耕战,打击贪污豪强,注意安定民生,一生主张抗金,虽遭不公正的待遇,但仍不放弃努力,一次次的碰壁,一次次的悲愤,一次次的振作。久之,努力付诸东流,而悲愤却不断在心头淤积。于是,他的词中总洋溢着悲壮,使人读来倍感压抑,却总不禁要为他的爱国之心击节叫好。如《永遇乐·千古江山》: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词的上阕,辛弃疾先借孙权、刘裕之典,抒发江山依旧、人事已非的情感和自己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抱负,同时借古人之状讽喻南宋皇帝之弱,手法老辣,意境深远。而下阕则以“元嘉草草,封狼居胥”之典,劝告朝廷不可草率用兵,真可谓用心良苦。词末,词人以廉颇自比,倾诉报国有心、请缨无路的悲愤,相对于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而言,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显然少了许多洒脱,多了不少悲壮。
三、艺术写作手法
通过上面对他们精神、思想的分析,我们再从艺术手法来分析他们词风的不同。
(一)选材内容
1、写人。苏轼与辛弃疾的词作中都有大量描写人物的作品。苏轼平生倾慕屈原、张良、诸葛亮、贾谊和隐士僧道之人,又酷爱陶潜,追求老庄的隐逸,甚至学习道家的养生之术。这些在他的词作中得到充分地展现。他虽然也曾向往过“雄姿英发”的周郎,但在赤壁发出的却是“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感叹。总的说来,苏轼笔下的人物大多是疏狂异趣的游仙、隐者、洒脱之士。辛弃疾是一手握着战刀,一手握着彩笔,跨上战马的豪杰,一生以英雄自许,亦以英雄许人,他的人生理想是做一名统兵将领,驰骋
沙场的志士。他的词作中出现的往往是虎啸生威、豪气纵横的英雄。辛弃疾追求雄豪壮大的人生,希望能成为曹操、刘备那样的英雄。“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辛词主要是写沙场点兵的将帅,执戈横槊的英雄,展现他们的坚贞性格和气吞如虎的豪迈。所以,自己当年的豪壮,以及曹操、刘备、刘邦、刘裕等沙场英雄,也就很自然成了他词中再三咏颂的主人公。
2、写景。苏词中虽有“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豪放色彩和“江汉西来,高楼下,葡萄深碧。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的奔走流动的气势描写,但更多的是如“山雨潇潇过,溪桥浏浏清”,“照野靡靡浅浪,横空暖暖微霄”,“门外月如水,彩舟横”那样古淡、幽远、深邃、雅洁的景色。而这些景色多披上一层薄云细雨、清风流水、明月夕阳、青山碧水。从而增加了澄澈、雅艳、旷逸之感。与苏词不同,辛词长予描写飞艚壮阔的景物和场面,呈现极为浓郁的豪放色彩。本是行伍出身的辛弃疾,有着在战场上横戈杀敌的战斗经历,他既熟悉军事生活,又时刻期待着重上沙场,再建武功。他描写的场景,往往恢弘壮阔,往往带有沙尘味,如“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高楼”,“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在写景中,辛弃疾最喜欢写山、写水,当然是群山是阔水,如“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在辛弃疾这样的军人意念中,他能把静态的山势写成万马奔腾的动态。写水则如“楚天千里清秋,水遍天去秋无际”,“易水萧萧西风冷”,“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这些江水,无不壮阔磅礴,增添豪放韵味。
3、怀古。同样是怀古,苏词缅怀的往往是那些雅儒达士,对他们的人生遭际,往往以旁观者的身份加以评价赞咏,如《念奴娇·赤壁怀古》虽有些伤感,但最后“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显得那样的洒脱、达观。人生不过短暂的一瞬,功名不过过眼烟云,因此安贫乐道地对待人与自然、人与历史的关系,力求旷达。辛弃疾胸怀英雄豪杰时往往与自身的人生经历、生活体验结合起来,深陷在古人的遭遇之中,不能自拔。如同一“赤壁”,辛弃疾凭吊时却是“半夜一声长啸,悲天地,为予窄” (《霜天晓角·赤壁》) 的悲壮。他们不同的怀古体验抒写,使得各自旷达洒脱与沉郁悲壮的风格跃然纸上。在怀古创作上,辛弃疾较苏轼更为擅长,尤以《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为代表,“凭谁问”三字道出
了一个失落英雄的满腔忧愤,“不平之鸣,随处辄发”(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尽管如此,在词中,辛弃疾始终不失为一个“气吞万里如虎”的爱国志士。
4、隐逸。苏轼读庄子曾喟然叹息“今见《庄子》,得吾心矣!”“后读释氏书,深悟实相”。纵观苏轼一生,虽然苏轼以儒家思想为其本,但他浸染释、道思想,赞美陶潜、老庄的隐逸。“学佛老者,本期于静而达”(苏轼《答毕仲举书》),苏词把田园和乡村当作与风雨官场对立的避风港,真心向往它,追求自我超脱,因而更多地体现其“外儒内佛”的思想特征。辛词中也有一部分赞美隐逸情趣的词,如《清平乐》、《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但是,隐逸对于辛弃疾这样一位少年横戈杀敌,中年却壮志难酬的将帅来说,在赞美的同时,所透露的是被迫隐逸、不甘隐逸的情绪。这种因理想与现实冲突而被迫长期闲居的生活自然激起他不甘、无奈的苍凉情绪,只好“和泪看旌旗”,成为“试弹幽愤泪空重”、“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的失落英雄。
5、醉酒。苏轼写醉酒是因为他感到人生的有限短暂和命运的虚幻易变,他在酒中思考人生,浩叹“人生如梦”,写醉酒是为了超脱“一樽还酹江月”。所以,苏轼在醉中忘却的是现实的自我,寻回的是自我的洒脱与超越。是一个醉里还醉醉还醒、一笑人间千古的疏狂异趣形象。辛词也写酒中的欢乐,在醉中寄托自己的理想,抒发自己的情志和抱负,“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但更多的是醉后的痛苦与愁愤,“杯当前来,老子今朝,点检形骸”、“揾英雄泪”、“可怜白发生”。可见,辛词在醉酒中,难以忘怀的是现实的痛苦,苦苦寻觅的是失落英雄的豪气。
(二)表现手法
1、议论。苏词中已有议论,如“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等,形式较为活泼,往往夹叙夹议,抒情说理兼借事例,通过形象来展现,给人带来审美愉悦。辛词将抒情言志、评论叙事融为一体,比如“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他对民族苦难社会根源有着清醒深刻的认识,在词中,能够用英雄特有的理性精神来探寻民族悲剧的根源,因此他的词更具有深刻而强烈的现实性、批判性和战斗性。
2、用典。词到东坡,用典渐多。如《江城子·密州出猎》上片写出猎的盛况后,接着写“亲射虎,看孙郎”,作者用孙权射虎的典故喻太守亲自参加射猎,将自己英姿凸现出来。苏词用典,确实丰富和发展了词的表现手法,但苏轼用典“犹未至用事至用史”。辛词不仅喜欢用典,而且善于用典中套典,引用得妥帖自然。词至稼轩“驱使庄、骚、经、史,无一点斧凿痕,笔力甚峭,别开天地,横绝古今,《论》、《孟》、《诗小序》、《左氏春秋》、《南华》、《离骚》、《史》、《汉》、《世说》,弥见其笔力之峭”(吴衡阳·《莲子居词话》(卷一)),真正地达到了无意不可入,无语不可用的艺术境界。如《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下片,连用三典。即“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此典是说在晋朝,有个人叫张翰(字季鹰),在洛阳做官,间秋风起,想到家乡苏州味美的鲈鱼,变弃官回乡。(《晋书·张翰传》)“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是说三国时期,许汜去看望生病的陈登,陈登对他很冷淡,独自睡在大床上,叫他睡下床。许汜去问刘备,刘备说:“天下大乱,你忘怀国事,求田问舍,陈登当然瞧不起你。如果是我,我将睡在百尺高楼,叫你睡在地下,岂止相差上下床呢?”(《三国志·陈登传》)而“树犹如此”据《世说新语·言语》,桓温北征,经过金城,见自己过去种的柳树长的几围粗,便感叹地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树已长得这么高了大了,人怎么能不老大呢!”此三典用得浑然一体,演进极具层次,深表复杂矛盾情感。辛词用典凝炼贴切,技巧高妙,是继苏轼后,辛弃疾对词的又一大贡献。
3、修辞手法。苏词中善用比兴、比拟、比喻等修辞手法,尤其是比兴手法运用得成功,但比喻手法的运用却不如辛弃疾了。辛词大力发展了这种方法,使它达到了很高的水准。如《摸鱼儿·观潮》中形容潮水之盛,用“万里长鲸吞吐”来比喻潮水的浩荡,滔天力卷比喻海水的力度,连用比喻,令人目不暇接、惊心动魄。此外,辛词还善于用比兴寄托的传统手法,表现对国家政治局势的忧患和对个人政治遭遇的愤慨,如《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作者以陈皇后长门失宠自比,揭示自己虽忠而见疑,屡遭谗毁,不得重用和壮志难酬的不幸遭遇。《贺新郎·绿树听鹈鴂》、《西江月·人道偏宜歌舞》等皆如此。
4、语言。苏轼在语言运用上革尽花间词人错彩镂金的词风,开创了“以诗为词”的境界,扩大了词的表现功能,开拓了更为广阔的词境。辛弃疾不仅能“以
诗为词”,而且能“以文为词”。“以文为词”,既是方法的革新,也是语言的变革。在语言表达上,辛词能“不主故常,集优汇萃”,把语言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仅赋予古代语言以新的生命和活力,而且空前地扩大和丰富了词的词汇。运用口语方面,如《菩萨蛮·赏心亭为叶丞相赋》中“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自。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写得十分清新明快,宛如说话一般。口语入词,入得灵活而有变化,调子轻快可喜,又如“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至于书面语言,信手拈来稍加变化,往往融合无间而且新意迭出。总的来说,在辛词中不论是文学语言,还是经语、史语、庄语,谐语、俚语、俗语都能运用词中,而且一经运用,尽得风流。
综上所述,苏轼、辛弃疾虽同属豪放派词人,但苏轼以诗为词,词中多体现出一种壮志难酬之后的开阔胸襟,在豪放中蕴有清旷之意,较偏于洒脱疏朗,旷达雄放;而辛弃疾以文为词,词中多是抒发词人无从报国的不已壮志,则在豪情之外给人以慷慨悲歌、激情飞扬之感。两者相得益彰,共同形成了繁盛和辉煌的豪放词派。这两种豪放词风的不同体现正是词人不同人生经历和人生态度的写照。他们的豪放词在词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值得我们更深层次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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