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学刊 ２０１１年第１期 齐史研究 孟姜女传说》与齐鲁文化 兼谈其中的主要文化素 孙 超 （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上海２００４３３） ［摘要］《孟姜女传说》是中国四大民间传说之一。２００６年山东淄博将其申报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后，就其真正的归属地问题 却产生了争议。通过文献考索与田野调查，我们认为：齐鲁，特别是淄博泰山齐长城遗址及周围地区是孟姜女传说的发源地。秦始皇之 所以进入《盂姜女传说》，其直接因素是他修了“万里长城”，而深层原因是他的齐鲁文化情结。“文化素”是波亚托斯提出的概念，指的是 通过符号感觉到或认识到的文化单位。从“礼义”、“歌哭”等文化素分析来看，齐鲁文化是《孟姜女传说》最核心的精神内核，齐鲁是它的 文化出生地及传播的中心地带。 ［关键词］《孟姜女传说》；齐鲁文化；文化素 ［中圈分类号］Ｇ１２４；Ｉ２７６．３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２—３８２８（２０１１）０１—００６４～０６ Ｏｎ Ｌｅｇｅｎｄｓ ｏｆ Ｍｅｎｇ Ｊｉａｎｇｎｖ ａｎｄ Ｑｉ—Ｌｕ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Ｃｏｎｃｕｒｒｅｎｔｌｙ ｏｎ Ｍａｊｏｒ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Ｅｅｍｅｎｔｓ Ｓｕｎ Ｃｈａｏ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Ｃｅｎｔｅｒ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Ｆｕｄ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ｈａｎｇｈａｉ ２００４３３，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 ｏｆ Ｍｅｎｇ Ｊｉａｎｇｎｖ ｉｓ ｏｎｅ ｏｆ ｔｈｅ ｆｏｕｒ ｆｏｌｋ ｌｅｇｅｎｄｓ ｉｎ Ｃｈｉｎａ．Ｈｏｗｅｖｅｒ，ａｆｔｅｒ Ｚｉｂｏ ａｐｐｌｉｅｄ 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 ａｓ ｉｔｓ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ｎｏｎ—ｍａｔｅｒｉａｌ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ｈｅｒｉｔａｇｅ ｉｎ ２００６．ｄｉｓｐｕｔｅｓ ｗｅｒｅ ｂｒｏｕｇｈｔ ａｂｏｕｔ ｔｈｅ ｔｒｕｅ ｏｗｎｅｒｓｈｉｐ ｏｆ 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Ｔｈｒｏｕｇｈ 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ａｎｄ ｆｉｅｌｄ ｉｎｖｅｓｔｉｇａｔｉｏｎ，ｗｅ ｂｅｌｉｅｖｅ ｔｈａｔ Ｑｉｌｕ，ｅｓｐｅｃｉａｌｌｙ ｔｈｅ ｒｅｍａｉｎｓ ｏｆ ｔｈｅ Ｑｉ Ｇｒｅａｔ Ｗａｌ１ ｉｎ Ｚｉｂｏ ａｎｄ ｔｈｅ ａｒｅａ ａｒｏｕｎｄ ｉｔ，ｉＳ ｔｈｅ ｃｒａｄｌｅ ｏｆ 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 ｏｆ Ｍｅｎｇ Ｊ ｉａｎｇｎｖ．Ｔｈｅ ｄｉｒｅｃｔ ｒｅａｓｏｎ ｔｈａｔ Ｑｉｎ Ｓｈｉｈｕａｎｇ ａｐｐｅａｒｓ ｉｎ 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 ｏｆ Ｍｅｎｇ Ｊｉａｎｇｎｖ，ｉｓ ｔｈａｔ ｈｅ ｏｒｇａｎｉｚｅｄ ｔｏ ｂｕｉｌｄ“ｔｈｅ Ｇｒｅａｔ Ｗａｌｌ”．Ａｎｄ ｔｈｅ ｄｅｅｐｅｒ ｒｅａｓｏｎ ｉｓ ｈｉｓ Ｑｉｌｕ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ｃｏｍｐｌｅｘ．“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ｅｌｅｍｅｎｔ”ｉＳ ａ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ｒａｉｓｅｄ ｂｙ Ｐｏｙａｔｏｓ．Ｉｔ ｒｅｆｅｒｓ ｔｏ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１ ｕｎｉｔｓ ｔｈａｔ ａｒｅ ｆｅｌｔ ａｎｄ ｒｅａｌｉｚｅｄ ｔｈｒｏｕｇｈ ｓｉｇｎｓ．Ｔｈｒｏｕｇｈ ｔｈｅ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ｅｌｅｍｅｎｔｓ，ｓｕｃｈ ａｓ“ｒｉｔｕａｌ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ａｎｄ“ｃｒｙｉｎｇ ａｎｄ ｓｉｎｇｉｎｇ”，ｗｅ ｃａｎ ｓａｙ ｔｈａｔ Ｑｉｌｕ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ｉｓ ｔｈｅ ｍｏｓｔ ｅｓｓｅｎｔｉａｌ ｍｅｎｔａｌ ｃｏｒｅ ｏｆ 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 ｏｆ Ｍｅｎｇ Ｊｉａｎｇｎｖ．Ｑｉｌｕ ｉｓ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ｂｉｒｔｈｐｌａｃｅ ｏｆ 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ｔｈｅ ｃｅｎｔｒａｌ ｐｌａｃｅ ｏｆ ｉｔｓ ｄｉｓ～ ｓｅｍｉｎａｔｉｏｎ．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ｓ ｏｆ Ｍｅｎｇ Ｊ ｉａｎｇｎｖ；Ｑｉ—Ｌｕ Ｃｕｌｔｕｒｅ；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ｅｌｅｍｅｎｔｓ 《孟姜女传说》是中国四大民间传说中最早被 前苏联汉学家李福清等为代表的一大批研究者为 文人传播，为学者重视，研究成果最多的一个。 《孟姜女传说》的发掘、保护和承传作出了巨大贡 “”以来，历史学家顾颉刚、民俗学家钟敬文、 献。如今，流传势力最大的《孟姜女传说》包括如 ［收藕日期］２０１０—０９—１８ ［作者简介］孙超（１９７９一），男，山东临沂人，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博士生，讲师，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访问学者；主要研究 中国文学与文化 ６４ 下基本的情节单元：１．葫芦（南瓜）里生出孟姜女。 ２．孟姜女与范喜良（儒生）相遇成亲。３．范喜良被 抓去修长城。４．孟姜女千里送寒衣。５．得知死 讯，哭倒长城。６．智斗秦始皇。①２００６年山东省 淄博市将《孟姜女传说》申报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 遗产后，就其真正的归属地问题却产生了不小的 争议。２００８年河北省秦皇岛市、湖南省津市也申 报了《孟姜女传说》项目，并获得批准＿】］。从国家 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本身来看，三地共享一个 哀公使人吊蒉尚，遇诸道，辟于路，画宫 而受吊焉。 曾子日：“蒉尚不如杞梁之妻之知礼也！ 齐庄公袭莒于夺（夺即隧），杞梁死焉。其妻 迎其柩于路而哭之哀。庄公使人吊之。对 日：‘君之臣不免于罪，则将肆诸市朝而妻妾 执。君之臣免于罪，则有先人之敝庐在，君无 所辱命。” 这里的“哭之哀”是需要着重强调的，一方面 国家级项目无可非议，但从民间文学“史”的角度 来看，寻找《孟姜女传说》的文化出生地及其传播 的中心地带却又显得非常必要，我们对此不能模 糊对待。何况，我们也知道近现代流传最广、影响 最大的《孟姜女传说》是江浙地区和山海关地区 的②。齐鲁大地到底是不是《孟姜女传说》真正的 文化出生地呢？带着这个疑问，笔者进行了一番 文献考索，并利用已有的田野调查资料，从“文化 素”的视角探讨了《孟姜女传说》与齐鲁文化的血 肉关系，得出了非常明确的结论。 一“古今无数孟姜女的故事都是在这‘哭之哀’的三 个字上转出来的”［３］，更重要的是它形成了齐鲁千 载传承的“哭”文化。请看《孟子・告子下》的这段 话：“淳于髡日：‘……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 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 哭其夫而变国俗。’’’正如顾氏所说：“在这一段上， 使得我们知道齐国人都喜欢学杞梁之妻的哭调， 成了一时的风气，又使得我们知道杞梁之妻的哭， 与王豹的讴，绵驹的歌，处于同等的地位，一样的 流行。－Ｅ４］与此相关的记录还有汉代的几种文献： 《韩诗外传・卷六》：“杞梁之妻悲哭，而人称 咏。” 、齐鲁：《孟姜女传说》的发源地 早在“”之后，顾颉刚等前辈学者便从史 枚乘《杂诗・卷一》：“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 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源学的角度，通过原始文献的考索，疏证了齐鲁是 《孟姜女传说》的发源地。顾氏指出：“孟姜女即 《左传》上的‘杞梁之妻’。”［２ 《左传・襄公二十三 年》记载： 《说苑・善说》中出现了“昔华舟、杞梁战而 死，其妻悲之，向城而哭，隅为之崩，城为之陋”的 ● ● ● ● ● ● ● ● ● ● ● ● 记载。 齐侯还自晋，不入。遂袭莒，门于且于， 《列女传・贞顺传・齐杞梁妻》里出现了杞梁 妻“遂赴淄水（今源泉北）而死”的情节。 伤股而退。明日，将复战，期于寿舒。杞殖、 华还载甲，夜入且于之隧，宿于莒郊。明日， 先遇莒子于蒲侯氏。莒子重赂之，使无死， 日：“请有盟。”华周对日：“贪货弃命，亦君所 恶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弃之，何以事君？” 莒子亲鼓之，从而伐之，获杞梁。莒人行成。 齐侯归，遇杞梁之妻于郊，使吊之。辞日：“殖 以上文字加着重号的部分为该故事不断增加 的新内容，它们慢慢成为《孟姜女传说》中不可或 缺的情节要素。此后至六朝末，文献里集中讨论 的是杞梁妻哭的是齐国哪座城的问题。可见，其 范围仍未脱齐鲁。 可是，自从晚唐诗人贯休作了《杞梁妻》诗后， 便改变了杞梁的朝代，增添了秦始皇和秦长城。 于是，对于孟姜女哭崩的是哪座长城，哪座山？杞 梁、孟姜到底是哪里人？就争议不断了。笔者拟 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敝 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其室。 这段文字有两点非常值得注意：第一，杞梁作 战，其妻拒绝郊吊等事件均发生在齐鲁大地；第 二，杞梁妻等人多谨守礼法，这也凸显了齐鲁儒家 文化的特色。 再看二百年后，《礼记・檀弓下》中的叙事： 在这里运用时贤田野调查所获得的资料来进行探 讨。 １．泰山唐碑中记载的杞梁妻哭长城。 最早传说中杞梁妻所哭之城乃是齐长城，尔 ①可参看黄景春著《民间传说》，中国社会出版社２００６年版。 ②现在，流传势力最大的《孟姜女》主要是江浙地区与山海关地区传说合流的产物。 ６５ 后传说演变，变易为秦长城。清人吴震方《读书质 年）所立。碑额阴刻“孟姜女纪铭”，详细记述了 疑》卷一提出：“杞梁妻哭而崩者乃齐长城……”近 “盂姜女哭长城”的情况。②该石碑的发现进一步 人魏建功，当代徐北文、张华松都执此说。我们从 证明了“孟姜女哭长城”所哭为“齐长城”。据碑文 最近发现的《优婆夷阿刘造石浮图铭》更可明确无 记载，孟姜女之夫范喜良系城南王庄村人，经考 疑地得到这一结论。铭云：“前瞻古堞，梁妻大哭 证，该处原有孟姜女庙、孟姜女坟和衣冠冢等重要 之城。”（一路考来，此碑在泰山以西陶山幽栖寺 古迹。 内，立于唐开元八年。）此语是说陶山附近的古代 通过以上梳理，我们可以明确得出如下结论： 城堞乃是杞梁妻痛哭之所在。这城堞就是齐长 齐鲁大地，特别是淄博泰山齐长城遗址及周围地 城。这便证明杞梁妻哭齐长城之说至迟到唐 区是《孟姜女传说》的发源地。③ 元八年（７２０年）已起于民间，早于晚唐贯休诗中 的哭秦长城。 二、秦始皇的齐鲁情结与《孟姜女传说》 ２．杞梁姓与古杞地在山东新泰。 顾颉刚说：“杞梁之妻所哭倒的，无论是东汉 近年杞国青铜器、“淳于戈”的出土，在大量考 人没有指实的城，是崔豹的杞城，是郦道元的莒 证工作基础上，专家多认为杞梁姓与古杞地在山 城，总之不离乎齐国的附近。杞梁夫妇的事实，无 东新泰。 论如何改变，他们也总是春秋时候的人，齐国的臣 “范郎石”，据泰山以南宁阳县石碣集村村民 民。谁知到了唐朝，这个故事竟大变了。－［５３导致 建玉法（７１岁）、周永成（６７岁）讲述：“原在村正南 这个故事大变的原因就是杞梁妻所哭之城由“齐 毛、建、钱姓三家林之间，石为古陨石，上世纪８Ｏ 之城”变成了“秦长城”，而进一步引出了一个话题 年代被人运走。石紧靠南北大路，传说范杞梁修 人物——秦始皇。秦始皇之所以和《孟姜女传说》 长城时路过，歇于石上，故名范郎石，附近旧有范 发生关联其直接因素就是他修了著名的“万里长 七郎庙，久毁。（２００７年３月８日调查。）结合文 城”。到了唐代《同贤记》和贯休的诗中，杞梁就开 献与上述调查及出土文物等可知：杞梁姓与古杞 始修筑秦长城而且死在那里了。贯休诗云：“秦之 地在山东新泰，《孟姜女传说》源头在泰山地区。 无道兮四海枯，筑长城兮遮北胡。筑人筑土一万 ３．杞梁妻故事中的淄水、梁山都在泰山周围。 里，杞梁贞妇啼呜呜！－Ｅ６］而且，从此以后，故事的基 ４．泰山附近的“贞女山祠”（遗迹）是史籍中最 本情节就已定型，包含了今天流传版本的主要情节 早的姜女祠。① 单元。在这里，我们要谈的是秦始皇之所以加入 ５．电视台《走遍中国》之《孟姜女哭长 《孟姜女传说》实在是与其不解的齐鲁情结有关。 城——哭的是齐长城非秦长城》。 秦始皇的齐鲁情结，概括地讲，就是对当时齐 这一部纪录片着重为观众讲述了齐长城遗 鲁文化的“迷恋”和“怨憎”。展开来说就是三个 址、淄博地区流传至今的孟姜女传说、博山中老年 “最”：一是最迷恋齐鲁的人文和山水。他在统一 妇女的孟姜哭（当地农村“哭”文化）以及对与博山 全国后的１１年中，共有４次大的巡狩，有３次是 区淄水的考察等。将其与前四条证据相结合，可 东巡，而东巡主要就是到齐鲁来看看，他最后是死 清晰辨认出《孟姜女》身上的齐鲁文化烙印。 在齐鲁大地上的。秦始皇踏遍了齐鲁山川，走遍 ６．山东莱芜发现一明代石碑，记述“孟姜女哭 了山东半岛的海岸线。据史学家考证，秦始皇看 长城”。 的海主要在今天山东的威海、烟台等地。二是最 据山东文物局消息，莱芜市文物普查队日前 相信齐鲁方士的不死之谎言。关于秦始皇信了方 在莱城区茶业口镇上王庄村发现一明代石碑，该 士的话求不死药的故事很多，那些方士大多数是 碑位于齐长城黄石关南侧，系明洪武戊申年（１３６８ 山东的。因为齐国一直盛行黄老之术。三是最憎 ①以上四点，均采自周郢的《孟姜女传说与泰山》，《文史知识））２００８年第６期。 ②中国新闻网ｈｔｔｐ：／／ｗｗｗ．ｃｈｉｎａｎｅｗｓ．ｃｏｒｎ／，２００８年１１月１９ Ｅｌ １４：０７。 ③我们还可以从新近发表的论文中得到相关信息。毕雪飞：《民间传说的文化解读——淄河语境中的盂姜女传说》，《民俗研究》 ２００９年第３期；张士闪：《从故事到事件——围绕山东淄博市淄河镇孟姜女故事产业开发的讨论》，《民族艺术））２００９年第４期；统菊、郭 海红：《孟姜女传说“在地化”后的传承特征分析——以山东淄河镇的盂姜女传说为例》，《民俗研究））２００９年第４期；左玉倩、李郑实：《齐 长城黄石关的“孟姜女纪铭碑”》，《山东档案））２０１０年第１期。 ６６ 恨齐鲁儒生的迂腐之冒犯。主要是在封禅泰山的 过程中齐鲁儒生们得罪了他，最终得了个“焚书坑 儒”的下场。Ｌ７ 亚托斯首先提出来的一个学术概念，它为这样一 种新思路服务：“把文学现象当做文化现象来看 待，侧重于从传播和符号作用方面寻求理解文学 特性。”［１ ｏ］“文化素指的是通过符号感觉到或认识 到的文化单位。”［１１］在人类社会中，人们常常首先 将自己行动的意义用某种器物或符号表示出来， 这些器物和符号就是文化素。例如，对于传统的 农民来说镰刀、犁头（或其符号）是文化素，这是 秦始皇的这三个“最”与《孟姜女传说》大有瓜 葛。从传说发生的环境上讲：１．长城：无论孟姜女 哭的是哪座长城，总之故事里必须有长城，因此， “长城”成为该传说变身的关键要素。如前所述， 秦始皇与齐鲁文化有亲密接触，故很容易被引入 在齐鲁大地上流传的这个故事，加上他修“万里长 “硬”性文化素；“安土重迁”也是文化素，这是“软” 城”导致成千上万劳役的死亡，在新的故事中，秦 长城就很自然地置换了齐长城。２．山：由于泰山 周围地区是故事的发源地，特别是秦始皇封禅泰 山是封建社会历史上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加 上“崩山”传说，曹植在《黄初六年令》中说：“杞妻 哭梁，山为之崩。－Ｃ８Ｊ其《精微篇》又说：“杞妻哭死 夫，梁山为之倾。＂【 这就使得“山”也成为联结秦 始皇与孟姜女的纽带。因此，流传各地的《孟姜女 传说》里总会有一座山，无论是齐鲁传说中的泰 山，还是湖南澧州孟姜女故事中的嘉山，还是其它 的某地之山。但不管怎样，《孟姜女传说》中“山” 的最早原型就是泰山或在它身侧的梁父山。３． 水：由于最早杞梁妻投的是齐鲁的淄水，而后随着 《孟姜女传说》由齐鲁中心地带不断向周围地域辐 射和传播，“水”这一关键因素就慢慢演化为某地 的江水或海水，比如秦皇岛地区传说中孟姜女投 水葬身之地即为东海。另外，秦始皇遍游齐鲁沿 海的史实，也为故事发生在海边准备了原型和环 境。如后来传说中往往有“孟姜女游海三日”的情 节。我们再从《孟姜女传说》的基本情节来看：由 万喜良被筑于长城之下，“一人能顶万人亡”的厌 胜迷信行为来看，其与齐鲁神仙方士文化的联系 显而易见，我们在后面再谈。这里我们要着意强 调这个情节与秦始皇“焚书坑儒”的联系。在定型 后的故事中，男主角由武士杞梁一变而为儒生万 喜良，恐怕既与演绎一段浪漫凄怨之才子佳人的 爱情故事有关，也与包孕着“焚书坑儒”历史原型 的投影有关吧！再如其他细节：如葫芦所生，太自 金星报信，观音指点，韦驮、麻姑、许飞琼相助，众 仙推到城墙，孟姜女投海为龙王所救，龙女报仇等 等。这些神话性的细节不是全都烙上了齐鲁方士 讲神弄仙的印痕吗？ 三、《孟姜女传说》中的齐鲁文化素 “文化素”（ｃｕｌｔｕｒｅｍｅ）是加拿大人类学家波 性文化素。《孟姜女传说》作为一种民间文学现象 是非常适合当做文化现象来看待的，对其做文化 素的分析是非常恰当的。我们可以通过分析这些 特殊的“文化单位”来恰如其分地把握《孟姜女传 说》的文化出生地。下面，我们将提取出《孟姜女 传说》中的主要文化素来加以分析和讨论。 １．礼义。 自《左传》杞梁妻拒“郊吊”到孟姜女故事成 型，“守礼”贯穿其始终。从《礼记》中杞梁妻迎其 夫之柩于路而“哭之哀”到“崩城”、“崩山”、“千里 送寒衣”、“以血验骨”、“投海殉情”等都体现出孟 姜女重义。“礼”最终发展为孟姜女向秦始皇提出 为其夫进行“国葬”的要求，而蹈海殉夫标志着 “义”的顶级完成。众所周知，齐鲁文化最鲜明的 特色就是重义守礼。可见，《孟姜女传说》无论怎 样演变，它的文化之根都是深植于齐鲁文化母体 之上的。随着该传说的不断向外传播，其中的 “义”融合湘楚文化、江浙文化等南方浪漫文化而 发展成一曲忠贞爱情的千古绝唱。而在所有地域 的同题传说中，礼与义则共同形成了孟姜女抗暴 殉夫的巨大精神动力。 ２．歌哭。 顾颉刚说：“古今无数孟姜女的故事都是在这 ‘哭之哀’的三个字上转出来的。”ｌ１２ 的确如此， 《孟姜女传说》无论怎样演变都离不开歌哭，这也 正是齐地自春秋以迄今Ｅｌ未间断的一种民俗。 《孟子・告子下》载有：“淳于髡日：‘……昔者王豹 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 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正如顾氏所 说：“在这一段上，使得我们知道齐国人都喜欢学 杞梁之妻的哭调，成了一时的风气，又使得我们知 道杞梁之妻的哭，与王豹的讴，绵驹的歌，处于同 等的地位，一样的流行。＂￣１３３另外据相关文献记 载：春秋时，雍门之人既因韩娥而善哭，雍门子周 又以善哭而有名，可见当时齐国都城中歌哭的风 ６７ 气之普遍。①孟姜女（杞梁妻）一哭惊天动地，至 太吴、少昊。“皋”、“昊”都有光明、太阳的含义。 今淄博一带的中老年妇女在特定场合仍然以孟姜 大汶口文化遗址（泰安）陶器上有许多圆圈状符 女传统曲调来抒发感情。这种哭调在农村广泛流 号，就是太阳象征，被认为是少皋部族的族徽。 传，形成了一种歌哭风俗，成为当地百姓在特定场 ５．神仙方士。 合抒发感情，表达哀思的地域性文化方式。正如 孟姜女故事传播越久，其中的神话色彩越浓， 相关调查报告所指出的那样：《孟姜女哭夫》、《十 其根源就是齐文化中的黄老之术。齐国系神仙方 哭长城》等孟姜女小调与淄博市淄河镇当地丧葬 士的发源地，“黄老学派大约形成于战国的齐威王 中妇女哭腔相类似。② 和齐宣王时期，，［¨］。战国至六朝时期，著名的方 ３．儒生。 士多是齐人，他们鼓吹游仙悟道、白日飞升，并编 孔孟儒学是齐鲁文化的主流。除了上述秦始 织“海内三神山”和“长生不老药”的美丽谎言。汉 皇“焚书坑儒”的影响外，《孟姜女传说》中的男主 代，董仲舒将其和先秦儒家思想相结合形成了“天 角由武士杞梁变身为儒生万喜良，恐怕也与汉代 人感应”理论，即阴阳五行化的儒学，这进一步催 之后儒学一统的主流意识形态有关。其实，封建 生了《孟姜女传说》中神话因子的不断添加。比如 社会的爱情故事多由儒生担当男主角，这与儒生 该传说演变过程中前后加入的“哭城神话”、“崩山 的特点相符：其一，内礼义。有一种版本有“窥浴” 神话”、“白肉变银鱼神话”、“成仙神话”、“千 一节，儒生杞梁被小姐发现后，连连赔罪，小人该 里送寒衣途中的种种神话”等等。 死，小人该死。如果还是设置为原来的武士形象， ６．厌胜。 可能看了也就看了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其二， 外儒雅。这是个刻骨铭心的浪漫爱情故事，小姐 厌胜，《辞海》释义为：“古代方士的一种巫术， 谓能以诅咒制服人或物。，，［ ６ｊ“厌”字此处念ｙａ（阴 美丽，公子儒雅，才是绝配。其三，性懦弱。古代 爱情故事中的梁山伯、许仙等性格好像都是天生 平韵），通“压”，有倾覆、适合、抑制、堵塞、掩藏、压 如此。同时，儒生身体也很弱。这样使得无论情 制的意思。老百姓俗称为下镇物。所谓镇物就是 节是万喜良不堪修城之苦逃跑，回去三天就累死， 工匠偷偷放在别人房中、器物中的那些据说会给 还是、被活埋，都显得非常合乎情理。 人带来坏运的泥人、木人、弓箭、剪刀、纸人等东 ４．太阳崇拜。 西。可见，厌胜是粘着在齐鲁方士文化中的一种 鲁南地区流行的孟姜女故事中有：秦始皇用 亚文化。迄今还流行在山东省广大区域的“泰山 法术定住了太阳，筑长城的人盼着快点天黑，可是 石敢当”现象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厌胜文化之一， 太阳就在原地方不动弹。大家又累又饿又渴，一 它是齐鲁厌胜文化的一个显著存在。《孟姜女传 个个张倒了。后来，万喜良也张倒了，死了。③无 说》中由“哭城”演生出来的将万喜良作为“镇物” 独有偶，１９２５年，尚钺也介绍了流传于自己家乡 埋在长城下的情节也再次证实了它与齐鲁文化斩 河南省罗山县的一则有关太阳和秦始皇的民间故 不断的血肉关联。 事：“自开天辟地以来，人是一天坏一天。到了秦 四、结语 始皇的时候，人们坏的程度，已经差不多到了极点 了。老天爷于是发怒，便叫秦始皇下凡来杀人，然 综上可知，《孟姜女传说》起源于齐鲁大地，齐 而他的杀人的方法，除了打仗以外，便是兴工筑长 鲁是它的文化出生地及其传播的中心地带。该传 城，把人都劳死。因此，就要在天上弄出十二个日 说中有着丰富的齐鲁文化素，这些文化素构成了 头来，这十二个日头的工作是轮流着司昼，使天有 传播符号中最基本的东西，无论它怎么演变流传， 永昼而无夜。这样，好使人都被乏死。，，［¨］这两则 这些文化素都必须以某种形态保留着。山可能易 故事不知是谁影响了谁，但同样都体现了齐鲁文 名，但需要有某座山；水也许易地，然必须有某处 化中的太阳崇拜。齐鲁人的始祖太皋、少皋，又叫 水；长城也许已不是那座长城，但必须哭长城；武 ①可参阅《淮南子・览冥训》、《淮南子・汜论训》、《列子・汤问篇》等。 ②山东大学、山东艺术学院孟姜女传说联合调查组：《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淄河镇孟姜女传说调查专题报告》，《百脉泉》，山东大学 民俗研究所内刊 ③讲述人：侯士兰，７８岁，山东省临沂市河东区九曲店村人。记录人，笔者。讲述时间：２００８年１Ｏ月６日。 ６８ 士成了儒生，但神仙奇异，礼义忠贞的爱情，反抗 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孟姜女传说》评述ＥＪ］．民俗研究，２００９，（３）． 之精神，却都一脉传承。 当然，随着新的文化中心的崛起，新的民间传 播必然带上湘楚、燕赵、江浙等地域的文化色彩。 正如弗莱所说：“愈是生动有力的文学，就愈要依 靠杂交授粉使自己繁茂地成长。” ］《孟姜女传 说》之所以成长为血肉丰满的中国民间四大传说 之一，自然是多种区域文化“杂交授粉”的结果，但 从文化素的分析来看，齐鲁文化是其最核心的精 神内核。特别是在秦汉大一统的情况下，齐鲁文 ［２］［３］［４］［５］［１２］［１３］顾颉刚．孟姜女故事的转变ＥＪ３．歌 谣周刊，１９２４，（６９）． Ｅ６１睦永峰．禅月集校注［Ｍ］．成都：巴蜀害社，２００６．９． ［７］［１５１王勇，王金成．齐鲁文化［Ｍ３．北京：时事出版社， ２００８．１２、３１． ［８１［９１赵幼文．曹植集校注［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１９８４．３３８、３３２． ［１ｏｌ［１１］叶舒宪．文学与人类学—～知识全球化时代的文 学研究［Ｍ］．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２００３．９８、９９． Ｅ１４１尚钺．歌谣原始的传说ＥＪ１．国学门周刊（北京大学研究 所），１９２５，（７）． 化上升为当时的全国性文化，而最终成为华夏文 化的主体，这就使得本来流传于齐鲁民间的一段 故事播扬到了全国，并且成为今天我们宝贵的国 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参考文献］ ［１］乌丙安．《盂姜女传说》口头遗产及其文化空间——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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