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卷第2期 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Vo1.45 No.2 2009年4月 Journal of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April,2009 王安忆《长恨歌》中王琦瑶悲剧的深层审美意蕴 王玉 屏 (惠州学院中文系,广东惠州516007) [摘 要]王琦瑶的悲剧蕴含了作者对宿命与命运关系的思考。小说中多次出现关于王琦瑶人生悲剧 的预兆是作者的精心安排,旨在向读者暗示王琦瑶的命运早已被宿命决定。王琦瑶的悲剧折射了作者对当代 上海都市怀旧文化的批判。为此,小说有意安排了王琦瑶与老克腊的爱情悲剧以及死于非命的情节。 [关键词]长恨歌;王琦瑶;宿命;怀旧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6597(2009)02—0059—04 命运问题是一个复杂的人生难题。生死康病、富 了这样一幅演出场景: 贵贫贱、吉凶祸福、成败得失、悲欢苦乐等等,究竟受 那盏布景里电灯,发出着真实的光芒,莲花 到哪些因素的影响?古今中外,对这个问题的不同回 状的灯罩,在三面墙上投下波纹的阴影。这就像 答,构成了i ̄-7:百家各具特色的命运观。“宿命论”认 是旧景重现,却想不起是何时何地的旧景。王琦 为事物的发展和变化、人生的各种遭际和生死富贵 瑶再把目光移到灯下的女人,她陡地明白这女 都是由一种超乎个人的、坚定的、看不见的、不可理 人扮的是一个死去的人,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 解的神秘因素预先决定,人本身是为力的。在中 奇怪的是,这情形并非阴惨可怖,反而是起腻的 国哲学思想中,“宿命”思想由来已久。最早“始于诗 熟。[ ]‘p 。 书中之言天命靡常”,历经春秋时代,则有“孔子之知 当时在场的人还有王琦瑶的女同学吴佩珍。两人的 命”、“孟子之立命”、“庄子之安命”等等。C1]【p“ 在民 反应是不同的。吴佩珍有些不耐烦,拉着王琦瑶要去 间社会,老百姓也是很信命的。尤其是遭遇到不幸或 别处看,而王琦瑶竟然觉得“旧景重现”、“起腻的 不良后果时,他们总喜欢用“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熟”。初次读到这里,我有两种感觉。一是觉得王琦 “命不可强求,时运不可力得”来进行自我开脱。古今 瑶的反应给人一种神秘怪异之感。一个16岁的花季 中外,有很多作家在其创造的文本世界中流露出“宿 少女,生平第一次看到演死人的场景,怎么会生出似 命”、“命定”等思想。最广为人知的是古希腊著名悲 曾相识的感受7太不可思议了。二是觉得这样的细 剧《俄狄浦斯王》以极端的方式彰显了命运的强大力 节描写给人一种不祥之感。为什么作者要让初次去 量。明清笔记小说中大量宣讲的八字、紫薇斗数、占 片场看拍片的两个少女遭遇这样一幅不吉利的场 星、测字等故事则是中国古典命定论的文学显影。但 景,换个喜庆一点的难道不行吗?但是,读完全文之 是,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涉及命运之类生存秘密探 后,我们就会明白作者的用意。故事结尾处,当王琦 索的作家并不多见。王安忆则是其中的一个。 瑶被长脚谋杀离开人世的瞬间,她的脑海浮现了这 熟读王安忆的作品,读者不难发现她的小说时 样一幅场景: 常涉及“命运”之类的生存秘密,其《长恨歌》更是集 王琦瑶眼睑里最后的景象,是那盏摇曳不 中体现了作者对人生命运的探索。并且,王安忆对命 止的电灯。长脚的长胳膊挥动了它,它就摇曳起 运的态度与中国传统哲学中的“天命”思想和民间社 来。这情景好像很熟悉,她极力想着。在那最后 会的命运观颇为相似,更倾向于从宿命的角度来理 的一秒钟里,思绪迅速穿越时间隧道,眼前出现 解人生的悲剧。比如《长恨歌》中王琦瑶的人生,从传 了四十年前的片厂。对了就是片厂,一间三面墙 奇开始,却以悲剧结束。在王安忆看来,这是由宿命 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床,一个女人横陈床上,头 决定的,即王琦瑶的悲剧早已被命运注定。为此,小 顶上也是一盏电灯,摇曳不停,在三面墙上投下 说多次安排了王琦瑶人生悲剧的暗示和预兆。 水波般的光影。她这才明白,这床上的女人就是 第一次是王琦瑶和女友去片场看拍片。她看到 她自己,死于他杀。[3](P。 [收稿日期]2008.12—16 [作者简介]王玉屏(1966一),女,广东惠州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59 王琦瑶临死前的幻影与第一次去片场看到的场景如 出一辙。此时,想必读者和我一样明白作者的良苦用 心了。40年前片厂的那一幕显然是作者的有意安 排。它是王琦瑶人生悲剧的序幕、预设、暗示和征兆。 故事开头和结尾之间的前后呼应,预示了王琦瑶的 人生悲剧早在第一次去片场就已经决定。这是王琦 瑶的宿命,不管她怎样努力,都难抵宿命的掌控和操 纵。 第二次是王琦瑶在邬桥与阿二月夜谈诗。当时, 李主任因飞机失事罹难,王琦瑶被#1-婆接到小镇邬 桥散心。一个月影婆娑的晚上,王琦瑶与阿二在街上 散步,忽然谈起了诗。阿二不假思索,信口引用了四 句古诗,分别是:“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千呼 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玉容寂寞泪阑干, 梨花一枝春带雨”,“桃之天天,灼灼其华”。事后忆起 这些诗的出处,阿二心里感到很不安,“他想,难道这 真是预兆吗?他看见了那上海女人身上缭绕的不幸 的气息”。 诗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它们与王琦瑶的命 运有什么关联?我们不妨先来看看前三句诗。这里 分别写的是王昭君、琵琶女和杨玉环。这三位女子的 命运颇有相似之处。她们都很美丽,也曾有过人生的 辉煌,但结果都很不幸。王昭君原是民间女子,因为 天生丽质,16岁选秀入宫。这在封建时代是很荣耀 的,但接下来的情况却很凄婉。王昭君无缘面君,贬 入冷宫三年,后又远离家乡,去国千里,33岁英年早 逝。自居易笔下的琵琶女年轻时红遍京城,享尽荣华 富贵。可好景不长,及至年老色衰,门前冷落,只得委 身为商人妇,转徙于江湖问,晚景凄凉。杨玉环因色 得宠,被唐玄宗封为贵妃,实际上相当于皇后,人生 可谓登峰造极。但唐玄宗的宠幸反而断送了她的性 命,最后落得个自缢身亡,玉殒香消。 再来看看王琦瑶的人生。这个出身弄堂的女中 学生,一夜之间成了上海的“三小姐”。那是何等的荣 耀和辉煌!然而,王琦瑶的好运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上海小姐”的桂冠虽然把王琦瑶送进了军政要人李 主任的怀抱,但并没有给她带来幸福。李主任因飞机 失事罹难,王琦瑶的海上繁华梦就像过眼的烟云,留 不住的风景,转瞬即逝。带着李主任留下的一盒金 条,王琦瑶住进了上海一条最普通的弄堂——“-y-安 里”。在这里,她和三个男人有过感情纠葛,但结果都 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让人始料不及的是,王琦瑶最 终被熟人长脚谋杀,死于非命。 真是无巧不成书,王琦瑶的人生悲剧与古诗中 三位美人的不幸命运很有几分相似。由Jt-L可见,阿二 引用的这几句诗看似信口而出、不假思索,实际上是 作者有意为之。它在暗示读者,王琦瑶的命运终究逃 不脱“红颜薄命”的厄运。 第三次是王琦瑶与严家师母、康明逊打牌。当 时,康明逊只用了一分心,严师母也只用了三分心, 王琦瑶十分心都用上了。但结果总是王琦瑶输,原因 6O 是得牌不如人意,小牌多于大牌。接下来,他们分别 讲了三个故事。前两个特别值得玩味。先看第一个, 讲的是摆渡的乡下人无意中得了块金条,发财后到 上海,碰巧买了股票,不想三个月后公司倒闭,结果 一分不剩,只得回乡再摆渡。第二个说的是品貌一般 的青楼女子被盐商赎身,进门不久因太太病故扶了 正,没想到第二年生下男孩竟是聋哑儿。不久,女子 无故得病身亡。这两个故事的寓意可谓异曲同工,意 思是说:一个人的福分早就被天注定,命里只有七分 福,那多得的三分就是祸。任何人不得强夺天意,否 则的话,就会大难临头,不得善终。作者的用意很明 显,她在暗示读者,王琦瑶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女孩, 也就是民间所说的“福浅之人”,却意外荣登“上海小 姐”的宝座,享尽荣华富贵。俗话说:祸福天注定。王 琦瑶自然是消受不起这从天而降的富贵,结果必定 会与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人去财空,遭遇不幸。看 来,小说中的这两个故事其实就是一个预兆,是作者 的精心安排,用来暗示王琦瑶的命运。 第四次是康明逊给王琦瑶测字。一个有雨的晌 午,康明逊要给王琦瑶测字。王琦瑶不同意,严家师 母帮她给个“天”字,康明逊解字说:“王小姐命有贵 夫。”王琦瑶以为这是严家师母给的字,贵夫也是她 的贵夫,与自己无关,不假思索地给了个“地”字。康 明逊再次解字说:“也是个贵夫。”可王琦瑶用筷子点 着“地”字的一边说:“这不是入土吗?”话一出口,不 仅王琦瑶本人心里一惊,脸上的神色变了,康明逊和 严家师母也觉得不吉祥,不敢再往下说了。这究竟是 为什么呢?在现代汉语中,“入土”就是埋进土中、埋 入坟墓、安葬的意思。由此可见,“入土”就是死亡的 代名词。同样一个字,他人想到的是富贵,王琦瑶想 到的偏偏是死亡。很显然,这又是一个预兆。通过测 字,王安忆又在暗示读者,王琦瑶的人生悲剧原本就 是一个宿命。 除了情节的预兆和暗示,小说中还频繁出珊‘命 运”、“定数”之类的字眼。尤其是王琦瑶,不管遇到什 么事情,总喜欢用“命运”、“定数”来解释。竞选上海 小姐,王琦瑶认为不过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与 李主任交往,王琦瑶相信“凡事不可强求,自有定 数”。说起朋友蒋丽丽的母亲,王琦瑶以为那“也是有 个命的”。当别人给她说媒不如意时,王琦瑶“不怪 别人,只怪自己命运不济”。打牌输了,王琦瑶感概地 说:“成败自有定数,不能强夺天意。”在作者笔下,王 琦瑶是个十足的宿命论者,一切听天由命。天让她 赢,她乐意接受;天要她输,她也一样承受。顺应天命 的思想在王琦瑶脑海中扎了根,她的一生自然也就 注定被命运牵着走。 在叙述王琦瑶的悲剧人生时,王安忆没有按照 常规从社会、历史等外部环境以及人物性格等主观 因素去探讨原因,而是把笔触伸向宿命等无法解释 的神秘因素,从而深刻地揭示了人类生存中那些令 人惊惧却又无法回避的关键瞬间。 1995年,王安忆的《长恨歌》在《钟山》杂志发 表。其后不久,《钟山》杂志专程到上海召开了作品研 讨会,评论界大多将《长恨歌》看作是一部好看的怀 因此,当昔日的“上海小姐”王琦瑶出现时,老克腊欣 喜若狂。他以为这个“没有年纪”的前“上海小姐”能 够真正带领他进入老上海旧时光的核心,于是,俩人 发生了一段“老妇少夫”式的畸恋。老克腊迷恋王琦 瑶,与其说是爱这个人,不如说是爱上了和她在一起 时那种时光倒流的感觉。王琦瑶对老克腊来说,就像 旧小说。但王安忆接受王雪瑛采访时断然否定《长恨 歌》与怀旧时尚的对应关系,明确指出:“《长恨歌》很 应时地为怀旧提供了资料,但其实是个现 ̄,-j-的故事。 这个故事就是软弱的布尔乔亚覆灭在无产阶级的汪 是一个好道具,帮助他进入四十年前的戏剧中。然而 戏剧毕竟不等于现实,当老克腊真正接近王琦瑶时, 他发现这个女人并不是没有年纪的,而是充满了僵 尸般垂死的气息。他从王琦瑶枕头上染发水的污迹 洋大海之中。,,[3](p”∞2003年,陈思和在《怀旧传奇与 左翼叙事:<长恨歌>》一文中提出,“作家在小说充满 历史感的基础上,对上海的怀旧热做出了巨大的反 讽”。[‘]‘p38”如果说作者的断然否定阻止了我们关于 怀旧小说的继续解读,那么陈思和的观点则为读者 提供了一把解析王琦瑶死因的钥匙。笔者认为,王琦 瑶的悲剧不但蕴含了作者对宿命与命运关系的思 考,也折射了作者对当代上海都市怀旧文化的批判。 粗略一看,《长恨歌》的确像是一个怀旧的故事。 那些从旧上海过来的前朝遗民,不管是曾经的“上海 小姐”王琦瑶,过惯了富贵生活的资本家太太严家师 母,还是过去有钱人家的儿子康明逊,在时代巨变之 后,人虽然跟了年头往前走,心却永远留在了上个 ̄,-J- 代,“怀旧”成为她们共同的生活主题。主人公王琦 瑶,从“上海小姐”和前要员的外室沦落到以 打针为生的平民,角色虽然换了,却时时忘不了曾经 的繁华和辉煌。生活优越的严家师母和康明逊先后 与王琦瑶发生了密切的关系,那是因为在王琦瑶身 上能够延续着他们不死的上海梦。这一群生活在无 产阶级专政夹缝中的前朝遗民在“怀旧”的旗帜下聚 集在一起,同病相怜,苟且偷生。而那些成长于新上 海的都市青年,同样对老上海的旧时光怀抱着暧昧 难言的想象。比如张永红,竟然把王琦瑶看作人生的 良师和知音,老克腊更是把王琦瑶视为老上海的生 活指南和老上海文化的活化石。他们这一群人尽管 没有旧上海的生活经验和个人记忆,却也与那些前 朝遗民一样沉醉于老上海的怀旧中。总而言之,《长 恨歌》中的几个主要人物都有浓厚的怀旧情结。也许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小说问世的时候,不少评论家将 其视为怀旧小说。然而细读文本,怀旧小说的判断就 有些站不住脚了。如果说这是一部怀旧小说,那么故 事中有两个重要情节就无法解释了:一个是王琦瑶 与老克腊的爱情悲剧,另一个是长脚杀害王琦瑶。 先来看看王琦瑶与老克腊的爱情悲剧。小说中 老克腊认识王琦瑶的时候是1985年,年仅26岁。根 据时间推算,老克腊应该生于1959年,成长于“文 革”期间。如果说王琦瑶和严家师母直接参与和见证 过老上海的昔Et繁华,康明逊多少还存留一些老上 海支离破碎的童年记忆,那么老克腊根本就没有旧 上海的生活经验和个人记忆。老上海对他来说,只不 过是从旧照片和老唱片上幻想出来的昔日风光和繁 华,可是,他却故作时尚地在那里怀旧。生活在8O年 代的老克腊,最爱听的是2O年代的爵士乐。走在马 路上,老克腊总爱用幻想来编织旧上海的风情世故。 和房间里隔宿的腐气中,发现自己的怀旧带有极强 的虚幻性,于是,这段“老妇少夫”式的畸恋最终以老 克腊的逃跑结束。王琦瑶与男人的最后一次爱情也 以悲剧告终。 为什么作者要把王琦瑶和老克腊的爱情处理成 一个悲剧呢?按照“都市怀旧小说”的逻辑,作者应该 把俩人的爱情描写得既浪漫又,可是王安忆没 有这样安排,而是让老克腊与王琦瑶短暂苟且之后, 迅速逃离。笔者以为作者这样写是有意图的,那就是 对当代上海都市怀旧文化的批判。2O世纪90年代 以来,怀旧热成为上海特有的一种时尚。这里边除了 个别人——像王琦瑶一样的前朝遗民们,见证过老 上海的繁华与奢靡#1-,大多数人——像老克腊一样, 出生在后,成长于“”中,完全没有旧上海的 生活经验和个人记忆,根本也不了解老上海的, 却莫明其妙地在那里怀旧。这种叶公好龙式的、虚假 的历史怀旧无疑是浅薄和矫揉造作的,也是作者所 厌弃的,于是,小说借助王琦瑶与老克腊的爱情悲 剧,戳穿了当代上海都市怀旧梦的虚假和幻灭。 再来看看长脚杀害王琦瑶。小说中的长脚是一 个很会讨好女人、花钱惊世骇俗的社会混混,因为张 永红的关系,认识了王琦瑶,并且成为其家中的常 客。由于手头紧,一天晚上他悄悄潜入王琦瑶家,实 施盗劫,最后竟然把王琦瑶给杀了。这个结局完全出 乎读者的意料之外。按照“都市怀旧小说”的逻辑,既 然王琦瑶是老上海文化的永恒代表,作者绝对不能 让她以这样的形式谢幕。但是,王安忆偏偏以一桩荒 诞的凶杀案结束了王琦瑶的生命。这究竟又是为什 么?我以为这同样表现了作者对当代上海都市怀旧 文化的批判。[5]( 上海是一座有着殖民历史的现代大都市。它的 繁荣是在罪恶中发展起来的。王琦瑶的前半生就是 在殖民地的旧上海度过的。她亲身经历了前夕 老上海最后的繁华与腐朽,并且对这种生活方式表 现出心安理得的样子。1946年,王琦瑶参加“上海小 姐”选举,身为进步人士的导演规劝王琦瑶退出竞 选,做一个新女性,而不是达官贵人的玩物,但王琦 瑶坚决拒绝了导演的奉劝。这颗被时代和社会教唆 出来的虚荣和野心已经收不回来了。成为“三小姐” 的王琦瑶原本可以选择另外一种生活,命运给个她 一次改写悲剧的机会,但王琦瑶选择了向腐朽的生 6】 活方式堕落,一头扎进军政要员李主任的怀抱,迫不 及待地加入到“金丝鸟”的行列,用自己的美貌和年 轻换取富贵优雅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长,随着上海的 史的城市,昔日的繁华与丧权辱国的殖民地历史有 着密切的关系。x,J-中国人来说,这座城市的前历史是 一段屈辱的历史,它的文化也是一种畸形的文化。但 ,殖民地历史结束了,殖民地时代的生活方式和 文化自然也受到了批判。可是走进新时代的王琦瑶 还在念念不忘逝去的美好岁月。在她眼里,“爱丽丝 王琦瑶并不这么看。她念念不忘的上海正是声色犬 马、繁华与奢靡同体的旧上海。如果作者认同了王琦 瑶引以为荣的昔日繁华胜景,那就等于遗忘了旧上 公寓”的生活才是上海的精华。我们不妨看看小说第 二部,这里叙述了王琦瑶从后到“”初期的 一海殖民地时代屈辱的历史和畸形的文化。可喜的是, 王安忆没有让王琦瑶把怀旧梦进行到底,而是安-J41 ̄ 长脚把她给杀了。这在某种程度上,不仅是 ̄,-j-王琦瑶 段生活。因为李主任的意外身亡和政权的 垮台,王琦瑶的繁华梦匆匆结束了。她从“爱丽丝”公 寓搬到了“平安里”弄堂,从前的寄生生活被自食其 力所取代,可是,人心却依然留在上个时代。20世纪 5O年代的王琦瑶穿的还是旗袍,看的多是老电影。 在无产阶级的汪洋大海中,王琦瑶和几个同样怀着 怀旧梦的彻底否定,也是对旧上海殖民地历史和文 化的有力批判。 王安忆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作家。在20 I:IL纪 90年代上海的怀旧热潮中,她始终保持着一个作家 应有的清醒。王安忆的这种文化批判态度显示她已 经具备一个的知识分子写作者应有的品质。 旧梦的前朝遗民们时常聚在一起,闲坐打牌,围炉夜 话。他们把自己和当时的社会运动隔-N起来,在雀战 终宵中延续着不死的上海梦。到了小说第三部,当时 间进入改革开放的80年代,王琦瑶沉睡的上海梦再 一[参考文献] 次被流行文化所激发。她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 [13 唐君毅.中国哲学原论・导论篇[M].北京:中国社会 科学出版社,2005. [2] 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 [3] 王安忆.王安忆说[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 [4] 陈思和.中国现当代文学名篇十五讲[M].北京:北京 大学出版社,2003. [5] 宾恩海.试论鲁迅小说与中国文化口].广西师范大学 就是想把时间拉回到过去。在王琦瑶眼里,80年代 的上海“变粗鲁了”,远不如40年代优雅、罗曼蒂克。 难道殖民地时代的上海真的就像王琦瑶所缅怀的那 样充满了优雅和罗曼蒂克,那么值得怀念吗?很显 然,事实并非如此。20世纪30年代新感觉派作家穆 时英在《上海的狐步舞》中写道:“上海,造在地狱上 面的天堂!”“在这儿,道德给踩在脚下,罪恶给高高 地捧在脑袋上面。”[6](p27l 上海是一座有着殖民历 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1). 高等教育出版社, [63 刘勇.中国现代文学专题[M].北京:2001. On Aesthetic Connotation of Wang Qi—yao’S Tragedy in Wang Anyi ‘‘Song of Everlasting Sofrow’’ WANG Yu—ping (Department of Chinese,Huizhou University,Guangdong Huizhou 5 1 6007) Abstract:Wang Qi—yao’s tragedy indicated that the author thought of the relation between destiny and fate.The frequent appearance of the signs of Wang Qi—yao’s tragic life was an elaborate arrangement by the author.which implied that Wang Qi—yao’s fate was determined by the destiny.The author criticized the nOStalgia culture of contemporary Shanhai City by way of Wang Qi—yao’s tragedy.Therefore,the nov— el intendedly arranged the tragic love between Wang Qi—yao and Lao Kela and their unnatural death. Key words:song of everlasting sorrow;Wang Qi—yao;destiny;nostalgia [责任编辑王朝元] 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