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Jun.2012 第31卷第3期 Joumal of Anqing Teachers College(Social Science Edition) Vo1.3l NO.3 唐诗宋词中“西楼"内涵的演变 白 璐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 安徽芜湖241003) 摘要:中国古代诗词向来有登楼抒怀、遥想佳人的传统。这种独特的文人情怀使得“西楼”一词在唐诗宋词中反 复出现,很好地表达了诗人、词人的内心感受,展示了他们的情感状态。探求“西楼”意象在唐诗、宋词中的内涵不同,并 经历了由具体实指的房屋建筑到虚指的情感表达的象征物的演变过程实有必要。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传统思想、感 伤悲凉的怨情传统以及“诗庄词媚”的传统观念是“西楼”内涵演变的三个主要原因。 关键词:唐诗宋词;西楼;虚化内涵 中图分类号:I207.2 文献标识码:h 文章编号:1003—4730(2012)03—0022—05 中国文人一直都有“登高必赋”的传统,春秋 意味不浓,到中唐以后才开始出现了具有抒情意 时孔子就有“君子登高必赋,小子愿者何?”_1 的 义的西楼意象。故晚唐时西楼一词的内涵有两种 说法。于是,承载着“高”这一使命的楼宇意象便 分化,一方面是实指的建筑物,另一方面在表达相 应运而生了。汉朝《古诗十九首》中的“西北有高 思离别之情时承载了一定的抒情意义。 楼”可以看成是登楼抒怀的滥觞之作。六朝时刘 第一,实指具体的房屋建筑,常用来登楼抒 宋诗人鲍照的《玩月城西门廊中》虽没有直接提 怀。 出“西楼”一词,而诗云“始出西南楼,纤纤如玉 唐诗中的西楼大多是实指某个具体的楼宇, 钩”开启了西楼这一意象的先河。稍后于鲍照的 以李白的《金陵城西楼月下吟》为例。从诗题就 梁朝诗人庾肩吾最早使用“西楼”,他在《奉和春 可以看出,此西楼为金陵城(即今南京)的孙楚 夜应令》中有“天禽下北阁,织女人西楼”的诗句, 楼,在城北的覆舟山上,因西晋诗人孙楚曾来此楼 借西楼写春天夜晚的时令特点。同时代的诗人何 登高吟咏而得名。此处西楼与李白所抒发的感情 逊也借西楼吟出了自己颠沛流离,凄凉萧索的落 并无直接联系,本身不具有任何象征意义,仅仅是 寞之感,一句“洛油何悠悠,起望登西楼”(《日夕 登高抒怀的一个背景环境,一个触发作者发表感 望江山赠鱼司马》)引起天下游子的共鸣。从西 叹的建筑载体。另外,在唐朝诗歌中,李颀的“西 楼的滥觞诗作可以看出,西楼的字面意义是指位 楼对金谷,此地古人心”(《宴城十六楼》)通过登 于主体建筑西边的楼房,凭窗远眺,可以看到西边 楼抒怀,表达吊古伤今的哀叹;郎士元(一说张 之景。而随着唐诗宋词中西楼意象的大量出现, 继)的“城上西楼倚暮天,楼中归望正凄然”(《冯 该意象的内涵在不断演变,最终定型于宋词,从一 翊西楼》):“西楼迥起寒原上,霁日遥分万井间” 个具体实在的房屋建筑演化为象征性的情感寄托 (《咸阳西楼别窦审》),借西楼写他物、抒他怀,通 物。此演变经历了怎么样的过程?本文就这一问 过登楼远望,或怀人或相思,但这些情感与西楼本 题作一下探讨。 身都无联系,因而该意象在此时还不具有文学的 一、唐诗中的“西楼”内涵 象征意味。再看韦应物的《寄李儋元锡》中的最 “西楼”一词在唐诗中出现90多处 ],多承 后两句“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回圆”。这 六朝西楼之义,一般指具体的某一楼房建筑,抒情 里的西楼也是实指滁州西楼,乃具体建筑,通过西 收稿日期:2011—10—24 作者简介:白璐,女,安徽淮南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第3期 白璐:唐诗宋词中“西楼”内涵的演变 ・23・ 楼望月来盼望友人,饱含深情,情真意切。此处滁 州西楼虽很具体,但因与月相连,就把对友人的思 念和盼望写得婉约变化、曲折而有深意,给人带上 了一层或多或少的相思之意,朦胧模糊而韵味无 穷。晚唐的贾岛在《寄韩潮州愈》中也有“一夕瘴 烟风卷尽,月明初上浪西楼”的诗句,皓月当空, 月光朗照在潮州西楼之上,将之前的瘴气全部涤 荡干净,在表达情感方面使得“西楼”的象征意义 承载男女恋情表达相思苦闷方面有了进一步的突 破。再加上与月相连这向来被认为是寄托遥思的 婵娟更使西楼晕染了淡淡的哀思。同时诗中提到 月下西楼,月已西斜的深夜,更能体现作者在西楼 等候的痴情,越是痴情越使人感到痛苦和惆怅。 李益之后,向来崇尚通俗易懂的白居易也用西楼 表达了自己对心上人的眷恋相思之情,缠绵悱侧, 饱含深情。自居易早年与一位叫湘灵的姑娘情投 有所增加。 第二,宴饮离别之地,抒发惜别哀愁之感。 许浑是借西楼写送别最多的唐代诗人。他的 《谢亭送别》、《岁暮自广江至新兴往复中题峡山 寺》、《戏代李协律松江有赠》、《秋霁寄远》都将 “西楼”定为与友人宴饮离别的处所,其涵义也基 本固化为与朋友间的惜别之情。其中最有名的一 句当属《谢亭送别》中的“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 风雨下西楼”。此处的西楼即对应诗题,指送别 的谢亭。谢亭又称谢公亭,在宣城北面,南齐诗人 谢跳任宣城太守时所建,他曾在这里送别朋友范 云,后来谢亭就成为著名的送别之地。许浑在这 里不直接用谢亭,而是以西楼代指谢亭,虚化了西 楼的实际意义,使其带有惜别伤感之义,抒情色彩 大大增加。同时,在《岁暮自广江至新兴往复中 题峡山寺》中,许浑又云“南浦惊春至,西楼送月 沉”,将南浦与西楼对仗使用,而“南浦”作为习 见于离别诗词的意象,其涵义及作用已经固化为 送别之地,最早见于屈原的《九歌・河伯》“送美 人兮南浦” J,自不必赘述。此处对偶手法的运 用使得西楼与南浦意义相当,都是指送别的地方, 作者只是用了互文的手法将两句拆开,来加强惜 别时的萧索落寞之感。由此可见,此时的“西楼” 意象已经慢慢脱离了其本身的实指功能,开始代 指宴饮离别的送客之地,其内涵也逐渐虚化为一 种情感的象征物,传达出孤寂萧索的愁绪。 第三,遥想佳人之地,抒发相思恨别之情。 中唐以后,“西楼”一词的抒情功能大大增 加,并且由普通朋友间的送别转变为男女之间的 爱恋相思,意指性和象征性更为明显。最早将西 楼与两性恋情联系起来的作品是李益的《写情》, 此诗主要抒发了恋人失约后作者的痛苦心情。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此处西楼 是诗人与恋人相约的地方,但由于恋人失约未出 现,于是本来应该是欢乐的相会之地变成了增加 愁思、引起痛苦回忆的伤心地。此时,西楼涵义在 意合,由于湘灵出身卑微,门第不高,他们的恋情 遭到周围人的反对,白居易曾多次写诗怀念湘灵, 其中《寄湘灵》最为有名。“遥知别后西楼上,应 凭栏杆独自愁”,作者与恋人在西楼分别,每当独 上西楼时都会凭栏遥思,黯然神伤。另外,晚唐时 鲍家四弦的“西楼今夜三更月,还照离人泣断弦” (《送鲍生酒》)、李商隐的“云屏不动掩孤噤,西楼 一夜风筝急”(《燕台》)、夷陵女郎的“西楼美人 春梦长,绣帘斜卷千条入”(《空馆夜歌》)等等都 用西楼写出了女性的柔美孤独以及离别的缠绵悱 恻。至此,“西楼”抒情意义大大增加,为其后该 意象的虚指性和象征性内涵奠定了重要基础。 二、宋词中的“西楼”内涵 由唐入宋的过程中有一个重要的过渡时期便 是五代十国。五代词以其轻柔婉媚的词风开启了 词作的基本形态,南唐后主李煜则突破“花间”词 浓丽绵密的风气,构成一种单纯明朗、自然率真的 清丽风格。李煜可以说是“西楼词”的开山鼻祖,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昔日贵为天子的君主 如今成为阶下之囚,在这样一个梧桐夜雨冷清秋 的深夜,词人独自一人登上西楼,望着如钩的新 月,思绪繁乱,国破家亡的凄楚只有西楼才能承 载,愁绪郁结的感情只有借西楼才能抒发。黄升 在《花庵词选》中评到“此词最为凄婉,所谓亡国 之音哀以思。” “西楼”意象经过唐诗的发展沉淀,五代词的 过渡演变,及至宋词,已经完全虚化为表现作者情 感的寄托物,尤其体现在男女两性之间的相思恨 别,与唐代那些有具体名称和地点的西楼涵义全 然不同。宋词中出现“西楼”意象的作品有150 多首 ,比之宋代以前的诗歌,宋词西楼意象的 感情色彩明显增加,西楼成为寄托情人相思的主 要场所,同时男女间聚少离多的生活,使西楼具有 浓重的叹离伤别的情调 j。 第一,女子闺房,表达闺阁女儿情。 宋词中关于西楼最为脍炙人口的描写便是那 ・24・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李清照用她女性独有 的情怀道出了对丈夫赵明诚的思念之情。可以看 出,这里的话楼应该是李清照休息的地方,即女子 的闺房,但这个闺房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住所,而 是带有浓重的相思之意。作者的起居之地在西 楼,而当丈夫远去,她的全部精神活动都放在了对 丈夫的思念上,于是这座小小的西楼装的不仅仅 是女词人自己,更多的是对夫君的深切盼望以及 “春梦秋云”一样虚幻缥缈,而“聚散真容易”则把 来日重逢无期的沉郁悲凉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西楼别后,风高露冷”(《少年游》)叹出了少年 时与“金闺”人别离后的萧索落寞;“有人凝澹倚 西楼,新样两眉愁”((j-年游》)想象着心上人在 闺阁中的柔肠伤感;“西楼月下当时见,泪粉偷 匀”(《采桑子》)怀念着与粉泪人相见的情景,抒 发的仍是惜别后的凄凉心境。贺铸的《减字浣溪 沙》以虚实相生的笔法展现了词人登临昔日与伊 人共饮共醉的西楼时所见之景而引起的感慨。 “记得西楼凝醉眼,昔年风物似如今”,物尽逝,人 已非,只有那见证相思之地的西楼仍然存在,只是 “无人与共登临”。 那“载不动”的“许多愁”。 另外,宋词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创作现象,即男 子代言闺音。作者(此处特指男性)揣度女性的 思想、心态,模仿女性的口吻,将女性情感的抒发 借其所塑造的抒情女主人公之口表达出来,情感 流露真切动人、婉转缠绵 ]。而西楼这一女性闺 房便自然而然地成为词人们写出男子代言闺音佳 作的重要意象。以李玉的《贺新郎・春情》为例, 此词以曲折深婉的笔调抒写了一位善良温柔的女 主人公在西楼上翘望情人归来的相思愁苦。“月 至此,西楼的悲凉落寞之情在宋词中大大加 强,其抒情意义已经固化为男女间离愁别绪的感 伤基调,成为两性相互爱慕相互思念的情感象征。 “西楼”这种泛化的虚指意象如古诗词中的“柳 枝”代表依依惜别之情,“芦花”代表别恨遗憾之 满西楼凭阑久,依旧归期未定”,闺人在月光洒满 的西楼上凭栏远望,等候着恋人的归来,想象着他 大概快回来了,可能还是没有确定日期吧。这种 自我安慰、自我劝解的冥想使人顿生怜悯之心,温 情一样,成为中国古代诗词中的寄托作者相思哀 怨情感的凄美意象。 三、“西楼”内涵演变的原因 纵观唐诗宋词中有关“西楼”意象的作品,可 柔多情的思妇形象跃然纸上。作者借“西楼”这 女子闺房,写出了女主人公在居所内的活动,更 一以清晰地看出其内涵的演变过程。首先由具体实 在的某一客观建筑物转变为具有一定指代功能的 朋友间的宴饮离别之地,然后再进一步将此离别 相思转化为特定的男女之间的哀愁,最后虚化为 个代表孤寂、冷清、悲愁、相思的两性之情的寄 托物,而其情感风貌所体现出来的美学特征也由 一重要的是在西楼上驻足观望、凭栏痴想,这种等候 归人的相思苦痛,使得西楼笼上了一层柔美缱绻 的感情基调,进而泛化为闺阁女儿的相思之心。 另外,周紫芝的“晓寒谁看伊梳掠,雪满西楼,人 在阑干角”(《醉落魄》),借西楼写出了女子苦盼 归人的孤寂和冷清;周密的“楚箫咽,谁倚西楼淡 月”(《玉京秋》),以疑问作结,想象着远方的佳人 在幽淡的月光下独倚西楼吹箫的景象,令人回味 无穷。 初唐的沉郁悲凉转变为宋词的萧瑟冷落。这种内 涵的演变及固化过程与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 传统思想、感伤悲凉的怨情传统以及“诗庄词媚” 的传统观念有很大联系。 第一,“天人合一”的传统思想。 首先,“西”方位词的特定内涵。西楼意象沉 第二,男女相会相剐之所,表达感伤怀人之 情。 淀着丰厚的“天人合一”的思想。中国古人常把 北宋前期婉约派代表词人晏殊,在使用西楼 意象表达相思时,更是给人一种痛彻心扉的情感 东南西北中与五行、五声、五色以及季节相配,其 关系如下: 五方:东南中西北 五行:木火土金水 五声:角徵宫商羽 五色:青赤黄白黑 季节:春夏季夏秋冬 从上表的排列关系可以看出,“西”与“秋”、 体验。他在《清平乐》(红笺小字)中道出了“斜阳 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的惆怅,最终只能在 “人面不知何处去”的念想中看着“绿波依旧东 流”。晏殊之子晏几道继承其父委婉细腻的笔 调,成为宋词中使用西楼意象频率最高的作家。 他的“醉别西楼醒不记”(《蝶恋花》)追忆了往昔 与佳人在西楼饮酒分手的场景,这种离情别绪像 “金”、“商”、“白”相对应。在四季中,西为秋, 第3期 白璐:唐诗宋词中“西楼”内涵的演变 ・25・ 《春秋繁露・阴阳义》日:“秋,怒气也,故杀”,所 以“西”常给人萧条冷落的感觉;在五行中,西为 金,《汉书・五书志》言:“金,西方,万物既成,杀 气之始也。”所以“西”有金戈杀伐之气,让人顿生 凄寒悲凉之感;在五声中,西为商,欧阳修《秋声 赋》云:“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 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古人认为秋 天衰飒之气与商声重浊忧怆之音相符,因此, “西”让人产生哀伤凄凉之意;在五色中,西为白 色,白色与红色相对,在中国传统中一向是禁忌 色,多用于殡丧赋役。《礼记・效特性》云:“丧服 以送终也”,“西”便有惨淡忧戚之意味 j。因此, 在有关西楼的文学作品中,无论是唐诗还是宋词, 其感情基调都是哀愁凄婉的,既没有热烈奔放的 热情歌颂,也不存在积极乐观的昂扬奋斗,无一例 外地表达着凄伤哀婉之情。 其次,“西楼”与《周易》文化。在《周易》文 化中,西方为兑卦,从八从口,象气之分散。按易 经常意,兑为泽,为悦,为少女。所以古人根据风 水的原理,将与“西”有关的房屋建筑都与女性相 联系 ]。王实甫的《西厢记》中的“西厢”便是女 儿崔莺莺的住所;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 话巴山夜雨时”中的“西窗”也指心上人住的地 方。西楼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闺房的代名词,闺 房又曾是与恋人携手欢聚之所,如今的别离便使 西楼成为怀人相思的伤心地。另外,从方位上看, “西”与“东”相对,受《史记》中“日出于东,起明 于西”的传统思想影响,东为大、为贵,一般指主 人、长辈或者是拥有尊贵地位的人。例如,中国人 请客吃饭便喜欢说自己做东,是东道主;租房子给 别人住的人我们通常叫房东。这种以东为大为主 的习惯,使得与东相对应的方位“西”便属阴、属 次,指代的人物常是地位较低的少女、侍妾等,西 楼也就很自然地成为女子的居所。总之,西楼给 人的落寞萧条之感、阴柔缱绻之态便与女子的伤 春思人联系起来了 。 第二,感伤悲凉的怨情传统。 中国古代文多细腻多情,而他们的遭遇 和生活经历又有着惊人的相似。一般都是仕途不 顺,胸怀大志却怀才不遇,一路颠沛流离,四方游 荡,在长期远离家乡故土之时自然想念离别之人, 尤其是曾经与自己情投意合的恋人。从人之常情 来看,在阳光明媚、天高云淡的时节,这种感伤之 情一般不易被触发,而只有在落El黄昏或者月上 柳梢头的夜晚,才能引动文人内心深处怨情的种 子。纵观古诗词中写“西楼”的作品,与“西楼” 意象相联系的大多是风雨、夕阳、明月等萧瑟凄凉 的意象,如“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许浑《谢亭送别》);“强下西楼去,西楼倚暮霞” (李商隐《闲游》);“楚萧咽,谁倚西楼淡月”(周 密《玉京秋》)。这些笼罩着感伤哀愁的景物是西 楼特定的地理位置所决定的,登西楼倚西窗的所 见之景与东楼、南楼、北楼相联系的景象大为不 同,这些暗淡萧索的景象与文人们忧凄悲苦的情 感相契合,于是在日薄西天时分,当登上西楼眺望 远方,遥想故人的时候,心中的凄凉悲怆、孤寂相 思之感便油然而生。这也就是王国维所说的“一 切景语皆情语” 1 的内涵。 另外,从宋玉开始,中国文学就一直存在“悲 秋”传统,他的“悲哉秋之为气也”_l 开启了延续 千年的“悲秋”主题,秋天的萧索冷落与日落西方 的悲苦苍凉相联系,自然使得“西楼”意象为文人 们所钟爱。前面也已经提到,在五方与季节的对 应中,“西”正好与“秋”相匹配,于是西楼的感伤 色彩就愈加浓厚了。 第三,“诗庄词媚”的传统观念。 “西楼”意象最终在宋词中固化为恋人间相 思离别的情感寄托物,表达的是一种绵绵不尽的 相思之苦。“不问云朝雨暮,向西楼、南馆留连” (贺铸《断湘弦・万年欢》);“记曾共西楼雅集,想 垂杨还袅万丝金”(姜夔《一萼红・古城阴》); “长记那里西楼,小寒窗静”(吕渭老《念奴娇》), 一句句西楼,一声声叹息,道出了聚散的愁苦。但 是西楼在唐诗中的审美特征却显得壮阔明朗,虽 也有“独自上西楼,风襟寒帖帖”(韩僵《雨中》) 和“云屏不动掩孤 ,西楼一夜风筝急”(李商隐 《燕台》)的凄零萧瑟,但大多还是“天回北斗挂西 楼”(李白《长门怨》)的大气和“皎洁西楼月未 斜”(施肩吾《夜笛词》)的疏朗,给人一种愁苦但 不颓败的气象,让人在感伤中看出一丝希望,品出 一番淡雅,杂陈人间百味。 其实,这种差异与人们对诗词的传统认识有 很大关系。唐朝国力强盛,文化繁荣,唐代士人对 人生普遍持有一种积极进取的态度,尤其是安史 之乱以前的盛唐,诗人们胸怀壮志,具有恢宏的气 度和抱负,而这种精神反映到文学作品中便展现 出昂扬的情调。唐朝诗歌在魏晋南北朝文学基础 上,创造性地将“风骨”与“文辞”相结合,成为唐 ・26・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朝文学的代表样式和最高成就,淋漓尽致地展现 感相契合,与中国古代的传统文化相照应,沉淀着 了唐朝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表达了诗人们的壮 怀人相思、言愁抒情的意蕴,被唐宋文人作为一个 阔胸怀u引。而宋代兴起的“词”源于燕乐,是配乐 凄美的意象频频使用。 歌唱的小曲,本身具有清雅柔美之态,从一开始就 与诗歌表现的题材,抒发的感情大为不同。宋词 参考文献: 普遍被人们认为是“小道”、“小径”,不受“文以载 [1]许维通.韩诗外传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0. 道”思想的影响和束缚,主要抒写个人情愫,表达 [2]全唐诗[M].北京:中华书局,1960. 男女间的爱恨情仇,带有轻柔旖旎的风情。宋代 [3]马茂元.楚辞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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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words:TangPoems andSongVerses;WestMansion;symbolized connot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