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后感思

病后感思

蔡日新

貌似寻常的感冒让人经历了一次近乎生死的考验，病后体虚，如同腾云驾雾，亦是难得的一种人生境界。

而今的感冒也升级了，起先只是鼻窦热烫，女儿提醒我吃药，我以为只是平常感冒，善意地拒绝了。可不到两天，这发烫发痛的感觉逐渐地由鼻窦发展到口腔，而后进入咽喉，再则进入支气管与肺部，由是产生大热、胸闷、口苦等一切不适感。起初还可以通过喝水排汗以解除感冒毒素，可到了肺部感染时，水没有吞下去就呕出来，甚至不喝水也干呕。胸闷厉害时，连呼吸也困难，简直有将死的感觉。几晚无法入睡，唯有思维还清晰，于是令我自然地考虑人生的生死大事了。 生老病死，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从一贫如洗的乞丐到富甲一方的大亨，谁也无法逃避。尤其是生病的痛苦，特别是弥留之际的心灵与肉体之苦感，除了生病的生命个体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你承担。相传径山宗杲门下有位开善道谦禅师，他一直随侍径山，可在参禅上就是没有任何省发，然偏在此时乃师让他送信到长沙紫岩居士张浚。道谦一听，很不情愿，他认为自家参禅近二十年没有找到入处，此次又要路途奔波，肯定会荒废道业。这时，他的朋友宗元规劝他：路途也是参学的道场，一路上“你但将诸方参得底、悟得底、圆悟妙喜为你说得底、都不要理会，途中可替底事，我尽替你。只有五件事，替你不得，你须自家支当。”道谦一听，疑团更重，便急切地叩问哪五件事，宗元便道：“著衣、吃饭、屙屎、放尿、驮个死尸路上行。”道谦一听，立即省悟，欢喜雀跃，他高兴地完成了这次通信使命。 参学贵在自家承当，任何高明的禅师也无法替代弟子开悟，任何上师的加持也无法解决弟子的道行，唯有自家解决。道谦二十年在径山门下，耳濡目染禅法，亦目击同门参学的收获，唯独自家没有省发，就因为自己还没有一寒彻骨，还没有大死一番。此刻送信差遣对他的执着自然是一种打破，而宗元的提撕无疑更是对他百尺竿头的相送一程，他终于反观自性而得道了。

此刻，我也联想到自己在胸闷呼吸困难时的感觉，那种近乎死亡的感觉，难道不是促使自己感受生命最终时刻的一种机会吗？人生大事，莫过生死，若能在精神上大死一场，则可以省悟人生哲理；如果再在生理上大病一场，或许会具体地体验生命终结的苦感。惟其如此，我们不要拒绝来自精神与肉体上的困苦，要坦然面对一切人间的悲欢离合，洒脱自在，方不负禅悦人生。

二〇一三年五月七日记于北郊怀瑜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