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８卷第３期 Ｖｏ１．２８ Ｎｏ．３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０ｆ Ｚｈｏｕｋｏｕ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２０１１年５月 Ｍａｖ ２０１１ 欲望叙事 刘恪先锋小说的叙事模式研究 李瑞华 （周口师范学院中文系，河南周口４６６００１） 摘要：刘恪是在先锋小说热潮冷却之后，坚守先锋阵地的作家。他的先锋小说被称为“先锋文学的集大成之 作”。通过对其先锋小说的叙事模式进行研究，认为刘恪的先锋小说的欲望叙事是通过对前文本的戏拟消解了道德 救赎的神圣。 关键词：刘恪；先锋小说；叙事模式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９４７６（２０１１）０３—００４２—０２ 我则极尽能力带出它最后纤毫。还有那些过去从来没有 刘恪的先锋小说打乱了小说通常的结构方式，没有连 西，打破文体界限，建立新的人物规则，如果说 贯的故事情节，同时糅合了诗、散文、戏剧等多种文体类型， 见过的叙述方法，故事作为反叛重点，这次的主要 专注地论述生存奥秘。陈思和曾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教 我过去把题材、主题、体裁、企图建立新的人物规 程》中指出：“所谓先锋，就是以前卫的姿态探索存在的可 任务是对人物进行叛逆性的试验探索，能。”刘恪的先锋小说体现出了强烈的探索精神。在欲望叙 则与谱系，构成新的人物形象。另一个重点是对传统的理念 事方面，作者鄙视物质主义者对道德、对理想的抛弃，展示出 批判，对许多熟视无睹的基本词汇重新解读，让人们读到一 个真实的本原世界。”＿２ 。 超群卓绝的价值境界。 一、叙事的戏拟与语言的诗化 文坛上对欲望的书写已经存在一些固定的模式，如林 白、陈染表达女性身体内部的生命欲望体验，关注一些从未 小说叙述主要随意念流动，打破了小说的连贯性、整体 表达过的女性欲望的独异体验。 性和明晰性，使小说具有巨大而陌生的冲击力。例如《蓝色 刘恪的小说文本除了上述叙述方式的探索性之外，对于 雨季》的整个结构由若干碎片拼凑而成。《蓝色雨季》是由 欲望的叙述也有不同的特点。首先，刘恪的欲望叙事均呈现 《无影的河流》改编而成的，刘恪曾经在文本中谈到改编时的 出了对前文本戏仿的特色。戏仿作为文体的含义，是指作者 创作原则：“先把完整的故事切割成碎片，人物从事件和场景 在体裁形式特点上的种种夸张性模仿，其特征往往表现在体 中尽可能地隐退。如同音乐，让音调弱化或者至于静止，目 式与文字、结构、主题等多方面的不相符，戏仿便是夸大种种 的使音符更加突出鲜明。”＿ ］而“《无影的河流》是按传统写 特征，使不同文体在一同并置中产生一种不和谐感觉。其间 法，强化故事与人物”［１］。这样意义连贯的故事情节就被解 含有嘲弄与讽刺、夸大与滑稽的意味［３］。如中篇小说集《梦 构之后重新建构了。可以说，《城与市》就是一种迷宫式的言 中情人》中的《孤独的鸽子》暗写罗布一格里耶《迷宫》里的小 说试验，作者的目的是要营造一种开放性的意义阐释空间。 巷，《梦与诗》借卡夫卡的小说和卡夫卡的命运暗示主人公晖 所以，作者说：“我们要努力做到的便是撤除那些历史的藩 晖的凄美，《城与市》以０城人的境遇来揭示人自身最深刻 篱，在思维空间和情感领域剔除价值规范的痕迹，把过去的 的悖谬——最疯狂的占有建立在最深刻的丧失上，以此呈示 主观先验的理性判断都要悬搁起来，尽全部可能回到事物本 西西弗斯神话的寓言性。在《城与市》里，作者还借对《红楼 身，缩短语言文字的距离来复呈事物，我们写作其实不过是 梦》的戏拟寓言性地展示人物被抽空意义后只剩欲望这唯一 努力回到我们人类的本源处，去发掘那些纯粹的本原客体， 价值取向的显在现实。其次，刘恪对欲望的分析爱用哲理化 以期达到他者对当下事物的重新认识。￣［２１６ｏ４作者对生活与 句式、诗化情绪的语言，挖掘人的意识和潜意识层面流露出 文本的独特理解就在于，小说不是要提供作者自己的价值规 的毫不掩饰的生命欲求，消解了道德救赎的神圣。通过对田 范，而是提供一种他者的认识文本，让他者赋予文本以意义。 总拐子、文哑平、雨陵、燕子、虹、淑梅等人物心理、生理最深 作者对这种试验是有清晰认识的，他说：“我的重点依然放在 处的激情与欲望的刻画，勾勒出了充满梦幻性的体现生命原 对传统小说的背叛上，叙说那些传统小说认为不可写的东 色的生命轨迹。文哑平为了自己的贪欲，置老婆不明不白的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１１—１５；修回日期：２０１ｌ—Ｏ１—１９ 作者简介：李瑞华（１９７５一），女，河南漯河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第３期 李瑞华：欲望叙事 ４３ ＿４］。西王母的失掉 死而不顾，淑梅抢了姐夫，燕子、虹为了回城的资格而出卖肉 堕落的性仪式在后世重演着，不断加固着［体。作家描绘了抛弃道德规范的物质主义的终极陶醉。 本性与虹、梅和姿的故事互相呼应，更加反衬出主人公道德 刘恪在众多文本中体现了一个知识分子卓然不群的清 堕落的趋势。作者将红楼梦故事、西王母故事演绎后与虹、 醒姿态，他厌恶极权、昏庸与世俗，对于人类最本真的人性， 梅和姿故事呼应的同时，还揭示出当代人对欲望的狂欢性追 赋予了独特的理解，他高举智慧、爱情这些生命的永恒价值， 求，已经寓言性地存在于先民的（远古神话的西王母）意识深 以最极端的方式与现实相抗衡。刘恪善用汪洋恣肆的手法 处，刘恪借助一个个表层粗鄙放诞的欲望故事折射深层的精 描写男女之爱，言说爱情的惊人魅力和势不可挡的力量，批 神需求，进而展现出对人的存在状态的多方观照与体认。 判了虚伪爱情掩盖下的物欲横流，展示出超群卓绝的价值境 界。 程巍在发表于２００４年５月２３日《北京日报》上的文章 《饱满的边沿与空的中心——评刘恪长篇小说＜城与市）》中 二、欲望的追逐与迷失 将人物厘定于三个时代，“假若说祥、冬、燕子、虹、廖丽梅和 小妖精代表乌托邦时代，一个被血腥暴力所摧毁的时代，那 《城与市》复调式文本的两级叙述者作家“我”和手稿的 文、雅丽、淑媛、黄旗袍姑娘、琴、薇等就代表一个生殖力时 作者文、冬、祥等四个人物在文本中均以第一人称“我”叙述， 代，一个敞开和给予的时代，而姿则代表着物欲时代，一个等 这就给小说的叙述本身增加了难度。“文”“冬”“祥”是他们 价交换的时代；其中任何一起交易（性、欲、钱）都因交换的不 各自文本的主人公，也是手稿的作者。“文”是一个流浪在（） 等价而破裂”。这些人物无论实写还是虚写，男女之间均在 城的哲学研究生，其工作是在杂志社打工，“冬”是一个广告 展开着无始无终的性战争，都在袒露他们的情欲、梦想和存 公司的老板，“祥”是一个知青，回城当了工人，最后成为编 在，满足于感性的声色刺激。这些人物围绕欲望展开的战争 辑，他们的叙事联系着“姿”“南方”“黄旗袍姑娘”“琴”、雅丽、 无论成功失败最后均陷落在虚无中。在虚无主义的绝望中 亚宇、小薇、美美、钟翎、廖丽梅、燕子、虹、淑媛、淑梅等主人 人物苦恼至极，特别是姿最后变得歇斯底里。作者从２Ｏ世 公的故事。小说的叙事时间是在“２０２０年”，故事回溯至文 纪６Ｏ年代、７ｏ年代、８ｏ年代、９Ｏ年代分别提炼人物，表达他 化大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虽然时间的触角延伸到了阶 们与当下生活的现实欲望关系，通过“２０２０年”这个叙事时 级斗争年代，但作者的重心是写人，写人的欲望之心，刘恪对 间展现的故事，我们发现，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世界是 粗鄙放诞的欲望的审美态度决定了认知的拓展与深化，对粗 副恒定的面孑Ｌ。时间在流逝，文明在进步，但人类的命运、 一俗行为的描写就获得了美学意义上的深层意味。 人类的生存境遇、世界和“城与市”的面貌并未发生改变。作 曹卫东在“”时狠整吴汉是为报个人恩怨；虹在“文 者通过对不同文化背景下人的存在世界图景的诗性再现，通 革”将结束时以身体为代价（出卖给边营长）换取一张回城的 过形而下的叙述及形而上的思考，表现城市与人性的异化、 通行证；作者采用缺席的方法对梅的欲望进行书写，没有明 展现出当下社会人们对欲望的追逐。彼得・布鲁克斯说： 写梅为满足自己如何引诱姐夫、陷害姐姐，只写了她在姐姐 “使人类的性欲特别具有人性特征的是压抑，也就是说，性欲 死后，因为逃脱不了姐姐冥冥之中眼睛的注视引起的胆寒、 的存在归结于我们无意识的乱伦幻想。在人类的性欲里，欲 心虚而离开了姐夫。到了下一代妲妲身上，同样可以用一个 望就是侵越；而且是永远无法实现的，它的对象绝不可能给 “欲”字来概括她的成长。姿由于对金钱的迷恋而在心灵上 予充分的满足。” 刘恪的《城与市》正揭示了人对欲望的无 离深爱自己的文越来越远。主人公为了欲望的满足而表现 止境的追寻和在欲望中的迷失。 出的奸诈险恶、空虚无聊，都在中心事件的边沿发展着、蔓延 作者在文本中说“九十年代０城狂欢的高潮已无法看 着、暴露着，因而从情节结构上看，也是揭示人性乖戾和反常 到首尾……在狂欢中所有的道德伦理丧失殆尽，人们更彻底 的有效安排与合理铺陈。 欲望叙事结构寓言性地奠定在《城与市》中，是通过戏谑 地撩开自己的面纱直接呈示本能，倾尽了灵与肉的全部感受 ……没有哪一个时代像今天更清楚地看到人类本性而又不 改写《红楼梦》和西王母神话实现的。《红楼梦》故事改写中 得不为人类自身的境遇而忧患的，人陷入了自身最深刻的悖 说：“欲望上的事毁了自己一辈子。”性就是欲望，不再是神圣 谬：最疯狂的占有建立在最深刻的丧失上￣［２］１ ７５。“欲望”是 的生命起源的象征符号，古代社会中“性”的神圣被现代社会 “生活之父”，是生活秩序的软件ｌ＿６］。当代中国自２０世纪８Ｏ 中“欲望”的泛滥替换了。而“西王母”则完全脱离神话原型， 年代末９Ｏ年代初，人们的价值观变得多元，正像苏童在《蛇 她在《山海经》中原本是个“司天之厉及五残”的女神，掌管瘟 为什么会飞》里用蛇腾飞意象表达的当代社会在混乱的表象 疫、灾厉，又管“五刑”，是复仇、惩戒女神，在这里演变成了一 下有一种腾飞的趋势，作者用０来命名城市的名字是一个 个春情泛滥、到处播撒淫欲的现实欲望女性，是“终日与洪水 巨大的隐喻（生命的轮回）。０即代表人的命运（西西弗神话 搏斗 ‘开发人类栖居的地方”的创世神，是“灾难救世”式 呈示的那样），０也暗示了人追求的结果，欲望追求的结果最 英雄神话的主人公，这其中暗含的逻辑是：肉欲即世界。此 终是零。 外，“水”这个意象既是性和生命的象征（《红楼梦》中“女人是 刘恪以先锋的挑战姿态，解构文学创作新的既成秩序， 水做的骨肉”），又与创世神话有关，“西王母”以女性的躯体、 尤其在８Ｏ年代掀起的先锋浪潮势落之时，高举先锋大旗，在 身份与洪水斗，也就是性和生命背离原初神性走向自我异化 世纪交替的文坛上给文学创作亮出了纯文学（下转第４６页） 的开始。作者把这两则改写文本置于卷首是意味深长的。 ４６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一２０１１年 故事性为旨趣，总是在平淡的、细碎的生活里，跃动他情感的 个细节，首先触动了作者，于是，通过联想，由这个细节生 激流，抒发对生活的赞美与热爱。前面提到的几部小说，都 长出其他的、一个接一个的细节，并由它们构成大的情节单 不以故事见长，但魅力依然，甚至滋味更佳，原因除了情感的 元或故事。显然，这是一种创作方式，是对一般由故事人手 深蕴外，作为小说要素之一的细节处理，不能不说是作家在 的创作方式的改变，也是对小说创作理论与经验的丰富，值 竭力避开故事化的叙述之后所着力寻找替代而努力的结果。 得人们关注。 《闺女儿》写豆腐坊主人的女儿香相亲的故事。香作为 刘庆邦已近耳顺之年，他意识到年龄大的作家，一般就 少女对提亲十分敏感，“几天的心事莫不与学生娃子有关，听 不再碰短篇小说；他认为写短篇小说所需的爆发力不仅需要 到这几个字她稍稍有点害怕，心里跳跳的”。小说精心择取 记忆力和想象力的支持，体力和精力都得具备比较好的状 细节，把乡村少女既羞涩又渴望的心理惟妙惟肖地展现出 态。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短篇小说的处境问题，如他所言短 来。下午要相亲，母亲热了水，让香洗头，香似乎没好气，坚 篇小说不如长篇小说、戏剧热闹。但可贵的是作者“知难而 持说不洗。等母亲去了磨房，她开始洗头，“香端盆添水轻手 进”，依然保留着这份执著，以持续不断的努力在短篇小说领 轻脚的，不弄出任何声响”。等换衣服时，她又挑挑拣拣，故 域里“独头掘进”。这里面既有他对艺术的执著，更有对生活 作生气，为“不知戴葱绿围巾好，还是桃红围巾好，一赌气坐 的使命感和责任心。而这一切，都源自作者对生活、对故乡 在床上，说不去了”。见面过后，二姨问她印象如何，香咬唇 的挚爱。有了这份挚爱，我们完全可以相信作者给我们写出 不做声。二姨以为当着母亲的面，香不好意思，就想拉她背 源源不断的好作品来。 开母亲。“二姨一拉，香就一‘卜楞’，二姨不能够拉走她。”但 是见面之后二姨迟迟没来，母亲有意无意提起二姨，香却不 参考文献： 做声，母亲不提起二姨，“香却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装着 ［１］石映照．写小说，读小说［Ｍ］．北京：新世界出版社，２００６： 不经意间提到二姨”。小说就是用这些细节，丝丝入扣地展 示乡村少女的内心世界。 １７５． Ｅ２］刘庆邦：作家要有责任心［Ｎ］．河南日报，２００７—０５—１６ （９）． 刘庆邦总结短篇小说创作经验时，提出“种子说”。表述 非常形象，一点也没有故作玄妙。他说：“不少优秀短篇小说 ［３］刘庆邦：作品就是我的响器［Ｎ］．新京报，２００６—０３—１７ 的种子大都是一个细节。细节的好处在于它仍是形象化艺 （Ｃ０２）． 术化的东西，到头来还是很含蓄，很混沌，给人许多联想，使 ［４］刘庆邦．短篇小说的种子［Ｊ］．北京文学，１９９７（９）：３６— 短篇小说纸短情长，开拓出辽阔的空间。”［４］《闺女儿》的种子 是什么呢？笔者认为就是一个乡村少女的扭捏和羞涩的某 ３９． （上接第４３页）写作最具有开拓性意义的尝试。这种尝试使 ［３］刘恪．先锋小说技巧讲堂［Ｍ］．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 刘恪先锋小说独领风骚，既继承先锋小说创作既有的成功经 辨及自身的先锋试验。 ２００７：２０９． 验，又融进自己洞庭湖鬼精灵式的体验和北方雪原的冷峻思 ［４］葛红兵，贾鉴．刘恪小说论［Ｊ］．小说评论２０００（６）：５１— ５７． ［５］彼得・布鲁克斯．身体活：现代叙述中的欲望对象［Ｍ］． 参考文献： 朱生坚，译．北京：新星出版社，２００５：１７． ［１］刘恪．蓝色雨季［Ｍ］．广州：花城出版社，１９９６：３６． ［６］．荒漠・甘泉［Ｍ］．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１９８７： ３２７． ［２］刘恪．城与市［Ｍ］．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４． Ｓｔｕｄｙ ｏｎ ｔｈｅ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ｓｔｙｌｅ ｏｆ ＬＩＵ Ｋｅ’ｓ ｔｈｅ ａｄｖａｎｃｅｄ ｎｏｖｅｌｓ ＬＩ Ｒｕｉｈｕａ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Ｚｈｏｕｋｏｕ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Ｚｈｏｕｋｏｕ ４６６００１，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ＬＩＵ Ｋｅ ｉＳ ａ ｗｒｉｔｅｒ ｗｈｏ ｗｒｉｔｅｓ ｔｈｅ ａｄｖａｎｃｅｄ ｎｏｖｅｌ ａｆｔｅｒ ｔｈｅ ｔｒｅｎｄ ｃｏｏｌｓ ｄｏｗｎ．Ｈｉｓ ａｄｖａｎｃｅｄ ｎｏｖｅｌｓ ａｒｅ ｋｎｏｗｎ ａｓ ｓｕｒｐａｓｓｉｎｇ ｂｅｙｏｎｄ ｏｔｈｅｒｓ ａｄｖａｎｃｅｄ ｗｒｉｔｅｒｓ．Ｔｈｅ ａｒｔｉｃｌｅ ｓｔｕｄｉｅｓ ｔｈｅ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ｓｔｙｌｅ ｏｆ ｈｉｓ ａｄｖａｎｃｅｄ ｎｏｖｅｌｓ．Ｔｈｅ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ｓｔｙｌｅ ｈｅ ａｐｐｌｉｅｓ ｔｏ ｈｉｓ ｈｏｖｅｌ，ｌａｂｙｒｉｎｔｈｉｎｅ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ｌｕｓｔ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ｐｏｌｙｐｈｏｎｙ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ｃｌｅａｒ ｕｐ ｈｏｌｙ ｍｏｒａｌｓ，ｅｘｈｉｂｉｔ ｔｈｅ ｓｐｉｒｉｔｕａｌ ｃｏｍｐｌｅｘ ａｎｄ ｃｈａｎｇｅａｂｌｅ ｔｈｉｎｇ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ＬＩＵ Ｋｅ；ｔｈｅ ａｄｖａｎｃｅｄ ｎｏｖｅｌｓ；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ｓｔｙｌ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