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进勇
来源:《语文学刊》 2014年第12期
马进勇
(重庆人文科技学院 教务处,重庆401524)
[摘要]“反训”问题自东晋郭璞提出以来,学术界一直争议不断,至今仍未能就其中的争议问题达成共识。“反训”这一术语是否成立,是争论的首要焦点。本文通过对“反训”称名源头、立名依据、定名历史等问题进行考述和清理,论证“反训”作为一个训诂术语是不恰当的、不科学的,甚至是荒谬的。
[关键词]反训;训诂;称名
[中图分类号]H13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8610(2014)12-0019-02
[作者简介]马进勇,男,重庆人,重庆人文科技学院教务处助教,文学学士,研究方向:古汉语音韵、训诂。
“反训”之争有几大焦点,称名问题居其首。学术界对于“反训”这个名称是否成立,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要弄清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得理清“反训”称名源于何时,立名依据何在,以及是如何发展并最终为部分学者所接受的。
一、称名依据
“反训”的原始依据出自东晋郭璞的《尔雅注》和《方言注》。
《尔雅》是我国古代最早的一部训诂学著作,是一部故训汇编性质的词书。该书收录了多条有关所谓“反训”的材料。
“……落……始也。”(释诂第一)
“治、肆、古,故也;肆、故,今也。”(释诂第一)
“……乱……治也。”(释诂第一)
“徂、在,存也。”(释诂第一)
“曩,曏也。”(释言第二)
郭璞在注释《尔雅》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些语料,并对这些语料进行了初步研究。他在“肆、故,今也”下注曰:“肆既为故,又为今;今亦为故,故亦为今。此义相反而兼通者。事例在下,而皆见《诗》。”[1]10在“徂、在,存也”下注曰:“以徂为存,犹以乱为治,以曩为曏,以故为今。此皆诂训义有反覆旁通,美恶不嫌同名。”[1]15
扬雄《方言》卷二云:“逞、苦、了,快也。自山而东或曰逞,楚曰苦,秦曰了。”郭璞在“楚曰苦”下注曰:“苦而为快者,犹以臭为香,治为乱,徂为存。此训义之反覆用之是也。”[2]39
郭氏认为,这种语言现象是同一个词“义有反覆旁通”,是“训义之反覆用之”,从而指出这一问题是“诂训”问题。这是迄今为止所见到的关于“反训”问题的最早论述,也是后来“反训”一说的原始依据之所在。
二、称名之始
研读郭氏注文,我们注意到,郭璞虽然提出“义相反而兼通”、“诂训义有反覆旁通,美恶不嫌同名”、“训义之反覆用之”等说法,但他的这些观点都侧重在言“义”,而非言
“训”;他本人也并没有将“反”、“训”二字连在一起而把“反训”作为一个专门术语来使用。
郭璞之后,清代以前,不少学者对后来所谓“反训”这一语言现象都有所涉及,有所研究。虽然自东晋以降,历代学者在研究这个问题时都有所推演和发展,但这些学者都没有把“反”和“训”连到一起。而且,据王宁先生对“反训”问题发展脉络的梳理来看,[3]114-116清代以前的学者们对于这个问题的研究也都多侧重于“义”的问题,而鲜有言及“训”者。
至于把“反”和“训”连在一起,提出“反训”之名,把反义相训作为一种训释手段,则始于清代学者。
清初学者刘淇在其虚词著作《助字辨略》中正式使用了“反训”之名,且将其作为一种主要的训释手段加以运用。《助字辨略·自序》曰:“其训释之例凡六:曰正训,曰反训,曰通训,曰借训,曰互训,曰转训。……正训,如‘仁者,人也’,‘义者,宜也’是也。反训,如‘故’训‘今’,‘方’训‘向’是也。通训,如‘本犹根也’,‘命犹令也’是也。借训,如‘学之为言,效也’,‘斋之为言,齐也’是也。互训,如‘安’训‘何’,‘何’亦训‘安’是也。转训,如‘容’有‘许’义,故训‘可’;‘犹’有‘尚’义,故训‘庶几’是也。”[4]1-2从刘氏这篇近似于凡例的《自序》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所谓的“正训”,即声训和义训中的同义相训;所谓“反训”,即是反义相训。将“反训”作为自己著作的六种主要训释条例之一,足见他对“反训”作为一种训释方法的肯定和重视。
继刘淇之后,乾嘉时代的大儒钱大昕曾在《潜研堂答问》一书中偶用“反训”一词来叙述一个例子,曰“窒本塞,反训为空”。清末学者陈玉澍在其著作《尔雅释例》中,把“相反为训”当作《尔雅》的一种训释条例。1937年12月,董璠在《燕京学报》第22期发表《反训纂例》一文,第一次对“反训”的相关语料进行了比较全面的整理,对“反训”问题进行了比较系统的研究。此后,“反训”一词便在语言学界逐渐使用开来。
三、称名之谬
我们认为,把“反”和“训”这两个字连在一起而把“反训”作为一种训诂原则和一种训释方法,是不合理的,不科学的。
“反”是相反、反义,“训”是训释、解释。基于词义相反的原则以训释词语去解释被训释词,才能叫做“反训”。而这样的原则,从理论上讲是不科学的,在训诂实践中也是不存在的。
王宁先生在《论“反训”》中谈到“反训”的定称时,曾说:“训释的目的是沟通和贮存,不论何种目的,都要靠训释词语把被训释词的意义表达出来。训释的总规律是利用词际和义际的相同关系,使训释词语和被训释词在意义上达到尽可能严密的对当和统一。汉语里意义完全相同的两个词,或者具有完全等值的义项的两个词不太容易找到,所以凡是直训,训释词和被训释词之间在义值上只能有部分的重合之处,又总有那么一部分不相重合。不过,重合的这部
分,是构成训释的条件,凡是作训释都得尽量把这一部分找得多一点、准一点,使训释词更具有训释对方的资格。而且,古时候的直训多半是一种代语,就是说,要在具体语言环境里,用训释词把被训释词换下来意义还不走样儿。置换以后,不重合的那部分义值,往往能在语言环境里得到弥补。”“试想,两个意义截然相反的词,究其值,没有重合部分;论其用,不可能发生置换关系,怎么能够互相训释?就训释的实值来说,反义,则不能成训;成训者,必不取其反值。因此‘反训’若定义为‘训释词与被训释词具有反义’,则是完全违背科学的训释原理的。”[3]110-111
在这段论述中,王先生从理论和实际操作两个层面对“反训”的不合理性、不科学性进行了阐述和论证。‘反训’这个词最好不要用作术语,把‘相反为训’说成是训释方法或训释原则就更不妥当。”
齐佩瑢先生也称:“严格地讲,‘反训’这个名词根本就不能成立,训诂是解释古字古言,基于相反的原则而去训释古语,才可以叫作反训;现在既知这些例子不过是语义演变现象中的一少部分,那么,就不应再名为反训而认为训诂原则了。”
马启俊先生也曾撰文表示:“自古及今,人们对‘反训’的性质、‘反训’词是否存在、‘反训’的来源和内容争论激烈,意见常常相左。可是却很少有人对‘反训’这个术语进行认真的思考辨析,人们都这么用,却没注意到它有着不科学的地方,是个不能成立的术语。”他甚至直截了当地说:“我认为‘反训’这个术语无论是作为训诂术语还是词汇学术语,都是不能成立的。”
基于此,我们认为,“反训”是一个不恰当的训诂术语,是一个在严格意义上根本不能成立的名词。
【 参 考 文 献 】
[1](晋)郭璞,注.尔雅[C]//丛书集成初编.商务印书馆,1937.
[2](汉)扬雄,撰.(晋)郭璞,注.(清)戴震,疏证.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C]//丛书集成初编.商务印书馆,1937.
[3]王宁.训诂学原理[M].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6.
[4](清)刘淇.助字辨略[C]//万有文库.商务印书馆,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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