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瓤．参 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说，经济学家经常把消费者偏好看作是外生的，由于 气候变化而引起的消费者偏好变化所导致的不确定 性，就被视为外生不确定性。另一类不确定性与经 的事情，但是，如果弄不清这些问题的来龙去脉， 我们就无法真正把握不确定性对经济学的影响。 在这里，我们把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总结到了表１ 中，很难说这个图就一定完满地回答了所有这些 问题，但它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回答问题的线 索。⑤ 表１ 经济学中的不确定性类型及其对应的哲学传统 济系统本身的运行有关，它来源于经济行为者的决 策，因而被称为内生不确定性。比如，在市场经济 中，买主不能确定他是否会遇到合适的卖主，反之亦 然，双方都不能肯定在什么样的条件下进行交易，这 时候市场参与者面对的不确定性就是一种内生不确 定性。此外，外生不确定性和内生不确定性可以相 互作用。如，一座大坝由于施工者的偷工减料（这 是内牛的）和意外严重的暴风雨（这是外生的）的联 合作用而崩溃，这是外生和内生两种不确定性共同 作用的结果。在现代经济学中，还有一类不确定性 是 经济相关的，这种由经济导致的不确 定性被称为不确定性，对于经济学家来说，它实 际上是外生不确定性的一种形式。① 除了《大辞典》中给出的定义以外，其他学者也 对经济学中的不确定性给ＩｑＪ了大量的分析。Ｍｉｌｌｉｋ— ｅｌｌ把经济学中的不确定性分为ｊ类：状态的不确定 性（Ｓｔａｔｅ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影响的不确定性（Ｅｆｆｅｃｔ Ｕｎ— 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或Ｐｅｒｃｅｉｖｅｄ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和反 应的不确定性（Ｒｅｓｐｏｎｓｅ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②Ｆａｈｅｙ和 Ｎａｒａｙａｎａｎ将不确定划分为：宏观环境的不确定、竞 争的不确定、市场的不确定和技术的不确定。⑧与 《大辞典》中的分析相类似，现代信息经济学也把经 济环境中的不确定性可分为外生不确定性和内生不 确定性两种，但是，现代信息经济学对它们的定义更 加关注信息不对称对不确定性的影响。④ 上述关于不确定性的分类和分析是非常简单 的。实际上，即使是经济学中的不确定性也会涉及 很多哲学层面的问题，比如概率论、知识观、理性理 论、预期理论及其哲学传统等。不确定性是如此复 杂，以至于人们很难回答：何谓不确定性？存在哪些 不确定性类型？其界分标准是什么？不确定性与概 率论、知识观、理性观和预期的关系如何？存在哪些 关于不确定性的理论建构？其哲学思想渊源如何？ 所有这些与经济理论有何内生关系？等等。 显然，准确地回答这些问题是一件极其困难 ｜ ｌ ２ ｌ｜ ｜ｉ 主 流 ｊ｝主流 不确定 性类型 客观不确定 主观不确定 真实不确定性 性＝风险 性＝风险 凯恩斯 奈特 哈耶克 概率观 频率概率 主观概率 估计概率 Ｎ—Ｕ一概率 知识观 经验知识 先验知识 无知状态 无知状态 默会知识 理性观 经验理性 形式理性 价值理性 信念理性 缄默理性 预期类型 适应性预期 理性预期 不可预期 不可预期 不可预期 理论表达 期望值理论 预期效用 不确定性理论 后念理性理论 市场过程理论 假说 哲学传统 美经验论 理性哲学 近代英 法国启蒙 苏格兰启蒙理性哲学 注：“Ｎ—Ｕ一概率”是指凯恩斯的非数量化一不可知概率（Ｎｏｎ—Ｎｕｍｅｉｒｃａｌ Ｐｒｏｂａ－ ｂｉｌｉｔｉｅｓ＆ｕｎｋｎｏｗｎ ｐｒｏｂａｂｉｌｉｔｉｅｓ）。 ①参阅彼得・Ｊ・哈蒙德：《不确定性》，载约翰・伊特韦尔、 默里・米尔盖特和彼得－纽曼编：《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 典》，经济科学出版社，１９９２年，第７８５—７９０页。 ②Ｍｉｌｌｉｋｅｎ，Ｆ．Ｊ．，“Ｔｈｒｅｅ Ｔｙｐｅｓ ｏｆ Ｐｅｒｃｅｉｖｅｄ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 ａ— ｂｏｕｔ ｔｈｅ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Ｓｔａｔｅ，Ｅｆｆｅｃｔ，ａｎｄ Ｒｅｓｐｏｎｓｅ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 Ａｃａｄｅｍｙ ｏｆ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 Ｒｅｖｉｅｗ，ｖｏ１．１２，ｎｏ．１，１９８７，ＰＰ．１３３— １４３． ③Ｆａｈｅｙ Ｌ，Ｖ．Ｋ．Ｎａｒａｙａｎａｎ，Ｍａｃｒｏ—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ｒ Ｓｔｒａｔｅｇｉｃ 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Ｎｅｗ Ｙｏｒｋ：Ｗｅｓｔ Ｐｕｂｌｉｓｈｉｎｇ Ｃｏｍｐａｎｙ， １９８６． ④另参阅Ｍｉｌｌｅｒ Ｄ，Ｓｈａｍｓｉｅ，Ｊ．，“Ｓｔｒａｔｅｇｉｃ Ｒｅｓｐｏｎｓｅ ｔｏ Ｔｈｒｅｅ Ｋｉｎｄｓ ｏｆ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Ｐｒｏｄｕｃｔ Ｌｉｎｅ Ｓｉｍｐｌｉｃｉｔｙ ａｔ ｔｈｅ Ｈｏｌｌｙｗｏｏｄ Ｆｉｌｍ Ｓｔｕｄｉｏｕｓ，”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ｖｏ１．２５，ｎｏ．１，１９９９，ＰＰ．９７— １ １６；Ｎａｒｅｓｈ Ｋｈａｔｒｉ，Ｂｒｉａｎ Ｄ’Ｎｅｔｔｏ，‘‘Ｐｅｒｃｅｉｖｅｄ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 ａｎｄ ｐｅｒ－ ｆｏｒｍａｎｅｅ：Ｔｈｅ ｃａｕｓａｌ ｄｉｒｅｃｔｉｏｎ．”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ｖｏ１．６， ｎｏ．２，１９９７，ＰＰ．２１９—２３６；Ｇｅｏｒｇｅ Ｐ．Ｈｕｂｅｒ，“Ｐｅｒｃｅｉｖｅｄ ｅｎｖｉｒｏｎ— ｍｅｎｔａｌ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ｅｆｆｅｃｔｓ ｏｆ ｉｎ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ｓｔｒｕｃｔｕｒｅ，’’Ａｃａｄｅｍｙ ｏｆ 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 Ｊｏｕｒｎａｌ，ｖｏ１．１６，１９７５，ＰＰ．７３７—７５４． ⑤参阅克雷普斯：《管理者微观经济学》，中国人民大学出 版社，２００６年，第２９３页。我们这里对不确定性的界分借鉴了 该书的观点，但对其给出了不同的解释，特别是对“主观不确定 性”和“意外”（真实不确定性）给出了新解释。 经济学中的不确定性 来的效用数学期望值相等。但是，数学期望值理 二、客观不确定性（ｏｂｊｅｃｔｉｖｅ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 ＼ 论借助客观概率应对不确定性的方法，掩盖了一 个更深层次的不确定性：在某种情况下，“大概率 一客观不确定性的基本特点是，尽管事态出现的 客观概率是已知的，而且相对于不同客观概率的事 小奖金”行动与“小概率一大奖金”的行动是不 态的结果也是已知的，但是，在由这些不同的客观概 率所决定的所有结果的集合中，我们无法确知到底 会出现哪一类结果。比方说，一个人参与正面朝上 可获得１００美元，否则输掉１００美元的投硬币游戏， 能等同的，其中蕴含着十分复杂的不确定性因素。 比如，人的选择活动不但是理性计算的结果，同时 也是价值判断的结果，是手段和目的的统一，等 等，这样，预期结果的一致性并不能说明决策过程 游戏赢１００美元或者输１００元，这两个结果是可知 的，而且每一种结果出现的概率（都是５０％）也是可 知的，但是，我们无法知道到底是输还是赢１００美 元。在此情况下，游戏参与者所面对的就是客观不 确定性。 客观不确定性的概率基础是传统的频率概率 论，频率概率是对一个可重复出现的自然事实的客 观描述，经验客观性是它的基本特点，因而又被称为 客观概率。频率概率是应对客观不确定性的基本工 具，通过频率概率对客观不确定性事态作出的概率 判断，我们获得的是一种经验知识。这种获取经验 知识的理性活动反映的是一种经验理性观。 频率概率和经验理性是主流经济学中适应性预 期假说的基础。所谓适应性预期，是指人们凭借过 去预测未来的趋势，它是经济决策者把他们的未来 预期建立在近期观察到的实际结果基础上的一种假 说。根据适应性预期假说，近期或者一些时期实际 发生的事件决定了人们的未来预期。例如，过去两 三年内实际经历的通货膨胀率就是预期下一年度通 胀率的主要决定因素。 主流经济学为应对客观不确定性所进行的理 论建构是数学期望值理论，作为正统不确定性条 件下理性选择理论的一个经典分支，它是建立在 频率概率和适应性预期基础之上的。举例来说， 假如ＰＡ代表一个成功概率（Ｐ）很高但奖金数额 （Ａ）很低的行动，而Ｐ Ａ 代表一个成功概率（Ｐ ） 很低但奖金数额（Ａ ）很高的行动，但二者的数学 预期结果是相同的（ＰＡ＝Ｐ Ａ ）。在这个案例中， 如果仅仅考虑数学期望值理论，这两种行为是同 质的，因为二者按照客观概率和实际收益计算出 的同质性。 人们关于客观不确定性认知逻辑的思想渊源是 近代英美经验主义哲学。在近代，英美经验论与大 陆唯理论是两个相互对立的哲学派别。经验论，又 称经验主义，它认为感性经验是一切知识和观念的 唯一来源，对以完备理性为基础的人类决策行为持 一种怀疑论态度。近代英美经验论的主要代表包括 培根、霍布斯、洛克、贝克莱和休谟等。经验论最著 名的命题是贝克莱提出的“存在就是被感知”（Ｔｏ ｂｅ ｉｓ ｔｏ ｂｅ ｐｅｒｃｅｉｖｅｄ），该命题从反面告诉人们一个 深刻的道理：要想认识事物的复杂性和世界的真面 目，一方面要承认一切认识对象都是和认识主体相 关联的客体，另一方面也要承认一切客体都有 于人的物质实在性，二者缺一不可。贝克莱这个命 题所蕴含的经济学意义是重大的，它告诉我们：在经 济学研究中，也存在着一个如何认识自己的研究对 象，即经济事实，以及如何把握作为经济活动主体的 人与经济事实之间的相互影响和建构的复杂关系的 问题。 然而，正是在这些问题上，正统经济学家们的认 识出现了偏差。由于深受实证主义哲学影响，他们 往往不经思考就把经济学研究的“经济学事实”，与 作为自然科学研究对象的“自然事实”相提并论，认 为二者具有相同或相似的客观属性。这意味着，就 像“自然事实”在科学实验中扮演着“判决性”的角 色一样，“经济学事实”在经济学建模、检验和选择 理论时，也可以发挥“判决性”作用。①而事实上，即 ①参阅拙文：《混沌、不确定性与经济学认识论》，载《江汉 论坛））２００９年第１期。 瓤。参 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便是自然科学意义上的“自然事实”也并非是完全 确定性的。恩格斯曾说过：“自然界不是存在着，而 是生成着和消逝着。”①自然界如此，经济世界尤其 如此。因此，哈耶克在《经济学中的事实》一文中指 出，一般认为经济学中的事实对我们而言是明确给 定的，而不是人们在特定背景条件下面对一系列相 关事件而进行精心选择的结果，然而，“这样来定义 的事实恰恰不是一个历史事件”，而是“一种幻 相”。②事实上，经济学中的事实经常是被经济学家 选择、建构和再造的结果，有的时候甚至是经济学家 有意干预和扭曲的结果。因此之故，相较于自然科 学事实，经济学事实一定会具有更多的不确定性。 英美经验论所主张的客观不确定性，对正统经 济学所产生的另一个重大影响来自于大卫・休谟。 众所周知，在西方近代哲学史上，大卫・休谟以怀疑 论者而著称，他在《人性论》中严格区分了“是什么” 与“应当是什么”这两个命题：“是什么”所指称的是 确定的事实，“应当是什么”所指称的是价值判断。③ 在他看来，归纳法的根本矛盾就在于，它无法从“是 什么”过渡到“应当是什么”，这是因为，在这个过渡 中存在两个无法逾越的逻辑鸿沟：首先，在时间上， 它无法从过去和现在跳跃到未来，即从过去和现有 的经验获得对未来的准确预测；其次，在空间上，它 无法从基于有限论据的“特称判断”跳跃到涉及无 穷对象的“全称判断”，即从有限的经验论据中获得 大全的结论。 在西方经济思想发展史上，大卫・休谟基于这 种“是一应当”二分法而阐发的怀疑论命题，遭到经 济学家的严重曲解，因而成为其用以论证经济学 “去价值判断化”的主要依据。他们认为，按照大 卫・休谟的解释逻辑，既然人类的认知能力无法跨 越“时间”和“空间”这两个逻辑鸿沟，“学术上的分 工就应该让经济学留在此岸世界，摆脱烦人的价值 判断，集中精力探索科学的经济规律，而把彼岸世界 交给哲学或其他社会科学来研究，以便为人类寻觅 一个精神家园。”⑤也正是基于这样的逻辑，约翰・ 内维尔・凯恩斯提出了著名的经济学三分法：自然 科学意义上的实证经济学、伦理学意义上的规范经 济学和作为技术操作工具的经济艺术（手 段）。⑥这个著名的划分，凸现了实证经济学和规范 经济学的分野，以此为据，主张“价值中立”和“伦理 无涉”便成为主流经济学家的诉求和坚定信仰。这 恰如莱昂内尔・罗宾斯在《经济科学的性质和意 义》一书中所言：“经济学涉及的是可以确定的事 实；伦理学涉及的是估价与义务。这两个领域风马 牛不相及。”⑦ 这说明，正统经济学对英美经验论哲学采取了 “舍取”的办法，它基本上坚持的是早期经验论哲学 所主张的朴素经验论，而对于贝克莱和休谟提出的 怀疑主义经验论及其向经济学提出的挑战，却视而 不见，采取了简单舍弃的做法。这其中，蕴含主流经 济学对确定性的坚定寻求和对不确定性的盲目拒 斥 三、主观不确定性【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ｅ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 与客观不确定性相比，主观不确定性最大的不 同在于，尽管事态出现的不同结果的概率还是可知 的，但是，事态出现的概率是凭主观判断来决定的。 一个典型事例是，在对赛马下赌注中，下注者知道， 如果对一匹老马下注２美元，一旦该马跑赢，他将会 获得２５美元，但这种结果出现的可能性只是一种主 观判断，其他人未必会这么看。在许多重要的经济 活动中，不仅事情发生的概率是凭主观判断得出的， 而且对结果出现的范围，决策者也不可能完全了解， 这时候市场参与者就不得不面对主观不确定性的挑 战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４卷，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第 ２６７页。 ②［英］哈耶克：《个人主义与经济秩序》，邓正来译，北京经 济学院出版社，１９８９年，第７ｌ页。 ③④［英］大卫・休谟：《人性论》，关文运译，商务印书馆， １９８０年，第５０９—５ｌＯ页。 ．⑤参阅拙文：《走出二元世界的樊篱：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 当代使命》，载《人文杂志１２００８年第６期 ⑥Ｋｅｙｎｅｓ，Ｊ．Ｎ．，Ｔｈｅ Ｓｃｏｐｅ ａｎｄ Ｍｅｔｈｏｄ ｏｆ 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Ｌｏｎｄｏｎ：Ｍａｅｍｉｌｌａｎ，１９８０，ＰＰ．５２—５３． ⑦［英］莱昂内尔・罗宾斯：《经济科学的性质和意义》，朱 泱译，商务印书馆，２０００年，第１２０页。 主观不确定性的概率基础是主观概率论，主观 概率不是对一个自然事实出现频率的客观描述，而 是基于人的一种主观判断。主观概率尽管是一种主 观判断，但是，经济学界的主观概率论者大都认为， 主观概率是一种可数量化的概率；不仅如此，他们还 认为人的主观概率世界与客观世界具有先验一致 性。换言之，他们先验地规定了“主观概率＝客观 概率”。 主观性是主观概率的基本特点。主观概率是应 对主观不确定性的基本工具，通过主观概率对主观 不确定性事态作出的概率判断，我们获得的是一种 先验知识。这种获取先验知识的理性活动反映的是 一种形式理性观，或者逻辑理性观。这种理性观根 本不考虑事态的经验内容，类似于形式逻辑或数学。 主观概率和形式理性是主流经济学中理性预期 理论的基础。理性预期理论认为，经济决策者在形 成他们对未来经济事态的预期时会权衡所有的证 据，包括现在与未来事态的影响；在理性预期的情况 下，人们关于未来预期的形成是以所有可获得的信 息为基础的，包括对变动以及如何影响经 济的了解。理性预期的含义是：一旦决策者分 清了模式并根据其预期效应调整自己的决策， 任何一种系统的都将证明是无效的。这就是理 性预期假说描述的“无效定理”（ｐｏｌｉｃｙ—ｉｎｅｆ－ ｆｅｃｔｉｖｅｎｅｓｓ ｔｈｅｏｒｅｍ）。它是理性预期的一个必然结 果，也就是说，这样一种“无效定理”实际上已 经蕴含在理性预期假说的前提条件之中了。 主流经济学为应对主观不确定性而进行的理论 建构是预期效用假说，作为现代微观经济学解释不 确定性条件下人们的理性选择行为的一个经典理论 分支，它是建立在主观概率和理性预期基础之上的。 理性预期必须满足三个条件：Ｉ．对某一经济变量的 预期值必须是该变量的数学预期值；１１．一个符合理 性的人，为了获得自己最大的利益，必须会用最有效 的方式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信息，理性预期的 特点就在于，它的形成是以所有过去和现在信息的 结合为基础的；Ⅲ．对某一经济变量的理性预期值， 必须与预测者根据自己所使用的经济模型或理论推 经济学中的不确定性 算出来的统一变量的数值相等。举例来说，根据均 衡价格理论，均衡价格是由商品市场的供求均衡点 决定的，预测者在使用均衡价格理论时，对价格的理 性预期值与供求均衡点决定的价格相等，否则就不 成其为理性预期价格。这说明，在理性预期模型中， 先验地决定了人的主观概率与客观概率的一致性。 人们关于主观不确定性认知逻辑的思想渊源是 近代唯理论哲学，主要是法国启蒙理性主义哲 学。法国启蒙理性主义是与苏格兰启蒙理性主义相 对立的哲学派别。前者被认为是一种建构论理性主 义，它代表的是一种“伪科学主义”和“伪个人主义” 传统；后者则属于进化论理性主义，或者演进理性主 义，只有这种理性主义代表的才是一种“真科学主 义”和“真个人主义”。① 考诸思想史可知，现代经济学的发展与英法两 种启蒙理性哲学传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与此 相对应，在从古典经济学向新古典经济学发展演变 的过程中，现代经济学也相继培育出两种不同的经 济理性传统：一个是古典经济学的有限经济理性传 统，它植根于苏格兰启蒙理性哲学；另一个是新古典 经济学的完备经济理性传统，它植根于法国启蒙理 性哲学。正是洞察到了这样的不同，哈耶克才深刻 地指出，现代经济学在其发展的不同阶段是分属于 两种完全不相容的理性主义哲学传统，由此，“古典 经济人”和“新古典经济人”的分野和尖锐对立被凸 现出来：古典经济人所主张的有限知识和有限理性 传统，抱持的是一种成长理性的心态，它注重人的理 性的成长性和包容性；新古典经济人所主张的完备 知识和完备理性传统，抱持的是一种建构理性的心 态，它凸显的是人类理性的狂妄和傲慢。也正是ｊ生 此意义上，哈耶克将古典经济人向新古典经济人的 嬗变称为“一场知识”。② 新古典理性主义所策动的这场“知识”，对 现代经济学的发展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它悄无 ①［英］哈耶克：《个人主义：真与伪》，载《个人主义与经济 秩序》，三联书店，２００３年。 ②参阅拙文：《经济人的“知识”》，载《社会科学１２０１２ 年第６期。 ／、又瓤。参 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声息地改变了经济学的前进方向，从此主流经济学 通过完备理性和完备知识的假设放逐了对不确定性 的研究，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自然科学化的道路，寻求 ｃａｌ Ｐｒｏｂａｂｉｌｉｔｉｅｓ＆ｋｎｏｗｎ—ｐｒｏｂａｂｉｌｉｔｉｅｓ）和非数量化 一不可知概率（Ｎｏｎ—Ｎｕｍｅｒｉｃａｌ Ｐｒｏｂａ￣＇ｉｌｉｔｉｅｓ＆ａｎ— ｋｎｏｗｎ—ｐｒｏｂａｂｉｌｉｔｉｅｓ）。凯恩斯的第三种概率神似 确定性也就成为其始终如一的学科目标。在《历史 主义的贫困》一书中，卡尔・波普尔甚至将新古典 经济人带给现代经济学的这种巨大变化，称为是经 奈特的估计概率，它也代表一种真实不确定性。根 据他的“概率类型学”，凯恩斯提出了他的“知识类 型学”，⑤它包括：严格知识（ｐｒｏｐｅｒ ｋｎｏｗｌｅｄｇｅ）、不完 济学“方上的牛顿”。① 全知识（ｕｎｃｏｍｐｌｅｔｅｄ ｋｎｏｗｌｅｄｇｅ）、模糊知识（ｖａｇｕｅ ｋｎｏｗｌｅｄｇｅ）、记忆知识（ｒｅｍｅｍｂｅｒｅｄ ｋｎｏｗｌｅｄｇｅ）和无 四、真实不确定性（ｒｅａｌ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 真实不确定性是一种无法预测的意外（ｕｎｆｏｒｅ— ｓｅｅｎ ｃｏｎｔｉｎｇｅｎｃｉｅｓ）。它有两个基本特点：～是事态 结果的不可知性；二是事态出现概率的不可知性。 这种事态既不可能用频率概率来量化，也不可能由 主观概率来衡量，换言之，真实不确定性事态是一种 理性不及的事态。奈特和凯恩斯分别用他们定义的 “估计概率”和“非数量化一不可知概率”来描绘真 实不确定性。 在《风险、不确定性与利润》一书中，奈特将概 率类型分为：先验概率、统计概率和估计概率。先验 概率相当于主观概率，统计概率即频率概率。奈特 指出，先验概率和统计概率都与真正的不确定性没 有关系，只有估计概率才与不确定性相关。估计概 率主要依据的价值性评估以及个人对评估结果的感 觉上的认同，它“取决于‘判断’或‘直觉’，而不是推 论。”②它是一种“感觉上的确信程度或置信度”（ｔｈｅ ｄｅｇｒｅｅ ｏｆ 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是对一种“看法本身的好感” （ｆａｖｏｒａｂｌｅｎｅｓｓ），是“对价值的一种直觉意识”（ｉｎｔｕｉ ｒｉｖｅ ｓｅｎｓｅ ｏｆ ｖａｌｕｅ）或者“预测者的主观自信感”（ｔｈｅ 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ｅ ｆｅｅｌｉｎｇ ｏｆ ｃｏｎｆｉｄｅｎｃｅ），即“一种直感或‘预 感 ’。⑧奈特的估计概率实际上反映的是～种与Ｔ 具理性相对立的价值理性，即价值判断。价值判断 是一种主观活动，具有主体间异质性和不确定性。 奈特认为，“经济学所忽视的，正是这第三种类型的 概率，或称不确定性”。 在１９２１年出版的《概率论》（Ｔｒｅａｔｉｅｓ ｏｆ Ｐｒｏｂａ ｂｉｌｉｔｙ）一书中，凯恩斯也将概率类型分为三类：可数 量化一可知概率（Ｎｕｍｅｒｉｃａｌ Ｐｒｏｂａｂｉｌｉｔｉｅｓ＆ｋｎｏｗｎ— ｐｒｏｂａｂｉｌｉｔｉｅｓ）、非数量化一可知概率（Ｎｏｎ—Ｎｕｍｅｒｉ一 ｌｌ＿ 知状态等。凯恩斯认为，人们的生活除了受各种知 识的指导外，还存在着一个“纯粹直觉和非理性领 域”，即理性不及的领域，在这里，理性没有用武之 地，基于价值评估、动物精神和直觉情感等的非理性 行动，则成为人类行为的主导。⑥凯恩斯的“概率类 型学”和“知识类型学说”有一个主要特征，就是高 度关注知识的不确定性、不完全性和异质性，这与他 在《概率论》中提出的“信念理性”（ｔｈｅ ｔｈｅｏｒｙ ｏｆ ｒａ— ｔｉｏｎａｌ ｂｅｌｉｅｆ）是内在地相一致的。⑦ 与人们通常所认识的各种理性形态不同，“信 念理性”最大的特点就是它对“真实不确定性”的关 注。这主要体现在它关于个体知识的三个设定之 中：第一，在信念理性中，个体知识具有内在的不确 ①Ｄｅｂｏｒａｈ・Ａ・Ｒｅｄｍａｎ，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 ａｎｄ ｔｈｅ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ｏｆ Ｓｃｉｅｎｃｅ，Ｏｘｆｏｒｄ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９１，Ｐ．１０４． ②④［美］弗兰克・奈特：《风险、不确定性与利润》，商务印 书馆，２００６年，第２０３、２１０页。 ③Ｆｒａｎｋ Ｈ．Ｋｎｉｇｈｔ，Ｒｉｓｋ，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ａｎｄ Ｐｒｏｉｆｔ，Ｃｈｉｃａｇｏ：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Ｃｈｉｃａｇｏ Ｐｒｅｓｓ，１９７１，ＰＰ．２２６—２２７． ⑤Ｋｅｙｎｅｓ，Ｊ．Ｍ．Ｔｈｅ Ｃｏｌｌｅｅｔｅｄ Ｗｒｉｔｉｎｇｓ ｏｆ Ｊｏｈｎ Ｍａｙｎａｒｄ Ｋｅｙｎｅｓ；ＶＩＩＩ：Ｔｒｅａｔｉｅｓ ｏｆ Ｐｒｏｂａｂｉｌｉｔｙ，Ｎｅｗ Ｙｏｒｋ：Ｓｔ．Ｍａｒｔｉｎ’Ｓ Ｐｒｅｓｓ，１９７３，ＰＰ．１０—２０．另参阅０’Ｄｏｎｎｅｌｌ，Ｒ，Ｍ．，Ｋｅｙｎｅｓ：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 ａｎｄ Ｐｏｌｉｔｉｃｓ：Ｔｈｅ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ｉｃａｌ Ｆｏｕｎｄａｔｉｏｎｓ ｏ／Ｋｅｙｎｅｓ’Ｓ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ａｎｄ Ｔｈｅｉｒ 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 ｏｎ Ｈｉｓ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 ａｎｄ Ｐｏｌｉｔｉｃｓ，Ｍａｃｍｉｌｌａｎ：Ｔｈｅ Ｍａｃｍｉｌｌａｎ Ｐｒｅｓｓ ＬＴＤ，１９８９，ＰＰ．８４—８５． ⑥Ｋｅｙｎｅｓ，Ｊ．Ｍ．，Ｔｈｅ Ｃｏｌｌｅｃｔｅｄ Ｗｒｉｔｉｎｇｓ ｏｆ Ｊｏｈｎ Ｍａｙｎａｒｄ Ｋｅｙｎｅｓ：ＶＩＩＩ：Ｔｒｅａｔｉｅｓ ｏｆ Ｐｒｏｂａｂｉｌｉｔｙ，Ｎｅｗ Ｙｏｒｋ：Ｓｔ．Ｍａｒｔｉｎ’Ｓ Ｐｒｅｓｓ，１９７３，ＰＰ．１４—１５． ⑦Ｊ．Ｂａｒｋｌｅｙ Ｒｏｓｓｅｒ ＪＲｒ．，“Ａｌｔｅｒｎａｔｉｖｅ Ｋｅｙｎｅｓｉａｎ ａｎｄ Ｐｏｓｔ Ｋｅｙｎｅｓｉａｎ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ｓ ｏｎ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 ａｎｄ Ｅｘｐｅｃｔａｔｉｏｎｓ，’’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Ｐｏｓｔ Ｋｅｙｎｅｓｉａｎ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ｖｏ１．２３，ｎｏ．４，２００１，ＰＰ．５４５—５６６，Ｆｅｒ－ ｎａｎｄｏ Ｆｅｒｒａｒｉ—Ｆｉｌｈｏ ａｎｄ Ｏｃｔａｖｉｏ Ａｕｇｕｓｔｏ Ｃａｍａｒｇｏ Ｃｏｎｃｅｉａｏ，“Ｔｈｅ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ｏｆ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 ｉｎ Ｐｏｓｔ Ｔｈｅｏｒｙ ａｎｄ ｉｎ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ｉｏｎａｌ Ｅｃｏｎｏｍ— ｊｃ８，”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ｕｅｓ，ｖｏ１．３９，ｎＯ．３，２００５，ＰＰ．５７９— ５９４ 定性。信念理性是以逻辑概率为基础，而逻辑概率 在凯恩斯那里是非常复杂的，特别是存在着大量不 可数量化、不可知和不可比较的概率类型；这就决定 了凯恩斯概率世界是一个不确定性世界，它对各种 内生不确定性，如无知、混沌、演化、新奇、异质性、偶 然性、多样性等，不是排斥，而是具有充分的包容精 神；也因此，以此为基础的信念理性及其个体知识也 就被赋予了丰富的内在不确定性。第二，在信念理 性中，个体之间的知识具有异质性。由于凯恩斯概 率世界中存在着大量无法量化、不可比较的概率关 系，在此基础上生成的信念理性和形成的个体知识， 往往也是各异的和不可通约的，这使得异质性成为 信念理性中个体知识的一个基本特征。①第三，在 信念理性中，个体知识具有默会性。凯恩斯的信念 理性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个体的默会认知结构，它 的生成也伴随着一个默会的心理认知过程，这就赋 予了信念理性中的个体知识以“默会性”的特质。 按照波兰尼的话来说就是，“在所有的思想层级中， 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思想的意会力量，而非言传 的逻辑运作”，“所有人类知识均是由意会的思想机 能来塑造和支撑的”。② 凯恩斯认为，由于信念理性中的个体知识具有 不确定性、异质性和默会性，在不确定性条件下，个 人选择经常服从直觉心理法则，而且人们不仅对现 实状态产生偏好，而且还对他们对现实状态的“信 念”产生偏好，并且人们通过选择那些能够坚定他 们所渴望的信念的信息来源，能够操控他们自身的 信念。③对此，Ｄａｖｉｓ曾评价说，在凯恩斯那里，“判 断是一个高度交互影响的事物”，④“不确定性在终 极意义上是一种社会关系”。⑤由此看来，信念理性 强调在不可能获得完备知识的情况下，直觉等非理 性因素在人们面对不确定性时的选择行为中的重要 作用，从而将有限知识理论与不确定性条件下的选 择理论连接起来，开辟了研究不确定性问题的新视 野。 哈耶克虽然没有明确提出自己的概率论，但他 所表达的真实不确定性思想，与奈特和凯恩斯的上 述观点是一致的。他对真实不确定性的描述是通过 经济学中的不确定性 其默会知识理论和缄默理性观展示出来的。按照哈 耶克的解释，默会知识学说“是一种把理性及其产 物理解成进化过程的知识理论”，在这种理论看来， 默会知识具有高度的个体性、时空性、默会性和易变 性。依据这种知识观，经济社会秩序进化的方向是 非目的论的，进化的过程是非决定论的，进化的结果 是多变的、不确定的和无法预知的。因而，根本不存 在什么“进化规律”，或者“不可避免的历史发展规 律”。 与默会知识相对应的是一种缄默理性。缄默理 性是一种进化论理性主义形态，它与建构论理性主 义传统根本对立。关键是要认识到，后者是建立在 以下四个基本假设的基础之上的：其一，凡是不能得 到科学证明或观察验证的事情，就没有理由遵守；其 二，凡是没有理解的事情，就没有理由遵守；其三，除 非对一事件的目标事先可以获得充分的描述和说 明，否则就没有理由参与其中；第四，对于任何一件 事情，除非事先能够完全知道它的后果，并能够理性 地计算此一后果的利弊，否则就没有理由去从事 它。⑥这些假设条件向我们揭示出了建构论理性主 义的一个致命缺陷：它对人类理性的性质及其可能 表现出来的局限性没有表现出任何自觉；换言之，它 没有能力去思考这样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即实际 上人类在不确定性条件下进行决策时所面临的最重 要的任务，就是去找出人类理性自身的局限性或者 ①参阅拙文：《主流经济理论的三个替代性假设》，载《天府 新论）２０１２年第３期。 ②［英］迈克尔・波兰尼：《人之研究》，载迈克尔・波兰尼： 《科学、信仰与社会》，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年，第１１９—１２０页。 ③这正是今天的“认知失调经济学”所研究的情形，参阅乔 治・阿克劳夫：《一位经济理论家讲述的故事：关于经济理论新假 设有趣结果的论文集》，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６年，第 １３４—１５８页。 ④Ｄａｖｉｓ，Ｊ．Ｂ．，Ｔｈ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Ｋｅｙｎｅｓ’８ Ｅａｒｌｙ ａｎｄ Ｌａｔｅｒ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ｉｃａｌ Ｔｈｉｎｋｉｎｇ，ｉｎ Ｒｕｎｄｅ，Ｊ．ａｎｄ Ｍｉｚｕｈａｒａ，Ｓ． （ｅｄｓ） ｅ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ｏｆ Ｋｅｙｎｅｓ’ｓ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Ｐｒｏｂａｂｉｌｉｔｙ， Ｕｎｃｅｒｔａｉｎｔｙ ａｎｄ Ｃｏｎｖｅｎｔｉｏｎ，Ｌｏｎｄｏｎ ａｎｄ Ｎｅｗ Ｙｏｒｋ：Ｒｏｕｔｌｅｄｇｅ， ２００３．ＰＰ．１００—１ｌ０． ⑤Ｄａｖｉｓ，Ｊ．Ｂ．，Ｋｅｙｎｅｓ’Ｓ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Ｃａｍ— ｂｒｉｄｇｅ：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９４，Ｐ．１０８． ⑥参阅［英］哈耶克：《致命的自负：社会主义的谬误》，冯克 利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第６７—６８页。 又瓤．参 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边界。与之相反，缄默理性是一种谦虚的理性形态， 它不允诺确定性，并对上述建构论理性主义确定性 视为一种威胁，甚至以假定的方式放逐对不确定性 的研究，这从根本上背离了当今时代的不确定性世 界观。可以预见，未来经济学的变革和发展必定以 对不确定性的高度关注为起点，不确定性将为我们 的经济学研究指引新的方向。 知识观的自负，表现出一种反抗的姿态。因而，缄默 理性是一种具有亲和力、现实性的理性形态。 由此可见，尽管奈特、凯恩斯和哈耶克分属于三 个相互对立的经济学流派，他们对经济学和经济世 界的看法也存在着诸多的分歧，但是，他们在对“真 第二，不确定性是人的一种存在方式。芝加哥 经济学派的先驱弗兰克・奈特曾指出：“在一个一 成不变的世界中，未来是可以准确预见的，因为未来 实不确定性”的认识上却有着惊人的一致性。他们 的深刻洞见，对于我们重新认识不确定性对于经济 学的重要意义，无疑是打开了一扇新鲜的思想窗户。 五、不确定性的经济学意义 在今天，我们所生活的经济世界越来越突现出 其所具有的深度不确定性的特征，可以预见，不确定 性知识观将继续引领未来经济理论变革的潮流。概 括地讲，不确定性所具有的经济学意义主要体现为 以下六个方面： 第一，不确定性是对机会的一种量度。关于不 确定性，欧文・费雪曾提出过两个著名命题：一是 “风险与知识呈反向运动”；①二是“机会与无知呈正 向运动。”（ 第一个命题旨在告诉我们，知识是人类 应对不确定性的首要工具，人类知识的范围和限度 制约着人们控制不确定性的程度和边界，而人类知 识的有限性这一自然事实，决定了人类不可能完全 驾驭不确定性的影响和界域。但是，不确定性绝不 仅仅是一件坏事，这就是费雪第二个命题告诉我们 的：“只有无知存在机会方能存在”（ｃｈａｎｃｅ ｅｘｉｓｔｓ ｏｎｌｙ ａｓ ｆａｒ ａｓ ｉｇｎｏｒａｎｃｅ ｅｘｉｓｔｓ）。不同的人对事件相 对无知程度的不同，对他来说，机会也就会不同；事 实上，“机会是对无知的一种量度。”⑧ 由此看来，正是因为存在着一个“不确定性之 幕”才使得人类能够保持选择的自由，“如果知识是 完备的，并且选择的逻辑是完善的、强制的，选择也 就消失了．．．…・如果选择是真实的，那么未来就是不 确定的；如果未来是确定的，那就没有选择。”④从这 个角度来审视不确定性的重要意义，大卫・雷斯曼 可谓一语中的：“无知了想象力。预言则关掉 了窗子。” 长期以来，正统经济学一直把不确定性 会完全像过去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变化是所有 与生命和行为有关的问题的条件，也是大多数纯粹 思维问题的现实条件”。⑥这一论点揭示出了一个 深刻的哲学命题：不确定性是人的一种存在方式。 雅克・莫诺在《偶然性与必然性》一书中指出，在传 统理论视域中，“一切宗教，差不多一切哲学，甚至 一部分科学，都是孜孜不倦地作出努力以坚决否认 自身出现的偶然性的证明。”然而，自然科学的最先 发展，如混沌理论和分子遗传学等带给我们的启示 却是：“只有偶然性才是生物界中每一次革新和所 有创造的源泉。进化这一座宏伟大厦的根基是绝对 自由的，但又是盲目的纯粹偶然性。”⑦普利高津在 评价霍金的《时间简史》时进一步指出，时间不可逆 性是生成不确定性的主要源泉，因而，“我们需要一 个时间之矢来研究智慧生命。”⑧ 这些论点的深刻之处就在于，它们提出了不确 定性与人类存在方式有着一种极其复杂而又极富意 义的内生关系，而把握这种内生关系是任何一门科 学都不得不面对的任务。作为一门研究人类经济行 ①［美］欧文・费雪：《利息论》，转引自保罗－萨缪尔森和 威廉・诺德豪斯：《经济学》（第十六版），华夏出版社，１９９９年，第 １５４页。 ②③Ｆｉｓｈｅｒ，Ｉ．，Ｔｈｅ Ｎａｔｕｒｅ ｏｆ Ｃａｐｉｔａｌ ａｎｄ Ｉｎｃｏｍｅ，Ｎｅｗ Ｙｏｒｋ：Ｋｅｌｌｅｙ，１９６５，Ｐ．２６８． ④⑤转引［英］自大卫・雷斯曼：《保守资本主义》，吴敏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２００３年，第３１页。 ⑥［英］富兰克・奈特：《风险、不确定性与利润》，中国人民 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年，第２２７页。 ⑦［法］雅克・莫诺：《偶然性与必然性》，上海人民出版社， １９９７年，第３３、８４页。 ⑧［法］伊利亚・普利高津：《确定性的终结》，湛敏译，上海 科技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８年，第１２页。 经济学中的不确定性 为的学科，经济学尤其应当关注不确定性对人类经 济活动及其生存状态的影响，通过对不确定性的深 入研究，来把握人类经济活动的基本特征，揭示人类 经济世界的真实图景。 定性范式。与主流经济学业已形成和不断固化的确 定性思维范式不同，在语言上，不确定性范式必然要 倡导一种新型的经济学话语体系。在这种话语体系 中，以不确定性定义的风险语义将会不断展示出其 “亲现实”的生命力，并积极参与经济学话语权的争 夺。事实上，在新近兴起的各种经济学分支中，已很 少有哪一个分支不受到风险和不确定性语义的影 第三，不确定性开辟了经济学思维的新空间。 主流经济学家习惯于在“假定一结论”这一二维坐 标中进行思维和建模，从假定的前提条件寻找确定 性的结论，习惯于线性的思维模式，单纯在没有时间 之矢的时间界域中思考未来。如今，不确定性范畴 打破了这种旧的思维模式。一方面，在经济时 空中，人类经济行为空前扩张，与此形成对照的是， 人类在很多领域仍处于无知状态，任何细小的决策 失误和行为过当都有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这迫 使人类不得不在一个更广阔的时空界域内思考问 题。但是，另一方面，不确定性不应仅仅被视为一种 风险，实际上，“增加不确定性有时候可以降低风 险”，反之，“减少不确定性可能会损害自由社会的 适应和演化能力。”①正是在此意义上，大卫・雷斯 曼曾说，“没有无知就没有市场。这对理性资本主 义的支持者来说是个应记住的教训。”②由此可见， 不确定性丰富了我们的经济学思维，开辟了经济学 研究的新空间。 第四，不确定性提供了观察经济问题的新视角。 阿罗曾指出：“训练有素的经济家把自己视为理性 的守护者，他人理性的赋予者，社会理性的规范 者。”⑧实际上，主流经济学所坚持的完备理性，它鼓 吹的是一种必然性和单向度，漠视偶然性和多样性， 为人们制造了一个确定性的幻象，麻痹了人们的思 维，降低了人们的风险意识。不确定性思维则致力 于建构一种“风险理性”，倡导一种风险意识，要求 人决策活动自觉地面对各种不确定性。这从根本上 改变了传统的工具理性以追求确定性为目标的思维 方向，使人类活动呈现出更为多样的追求。从这个 角度来看，不确定性为我们提供了观察经济问题的 度和新视角。 第五，不确定性建构了经济学话语的新体系。 自２０世纪２０年代始，以不确定性标志的风险语义 已经渗透到主流经济学领域，逐渐形成了一种不确 响。尤其是，这种以不确定性为基本特征的新型经 济学话语体系，将为我们观察人类经济事态、思考人 类经济行为的未来，提供新的有力的话语支持。随 着整个社会科学界对不确定性问题越来越关注，加 之新自然科学不确定性浪潮的兴起，我们似乎 可以预期，主流经济学的“确定性语境”将要被打 破，从而迎来一次经济学的“语言转向”。④ 作者单位：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所 责任编辑：张蓬 ①［美］埃德加・Ｅ・彼得斯：《复杂性、风险与金融市场》， 宋学锋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年，“前沿”，第Ⅳ页。 ②③［英］大卫・雷斯曼：《保守资本主义》，吴敏译，社会科 学文献出版社，２００３年，第２６—２７、ｌ８页。 ④参阅［以］鲁宾斯坦：《经济学与语言》，钱勇、周翼泽，上 海财经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年；【美］麦克洛斯基等著：《社会科学的 措辞》，三联书店，２０００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