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4月 济南职业学院学报 Apr.2006 第2期(总第53期) Journal 0f Jinan Vocational College N0.2(Serial Nu.53) 编者按:2005年12月22日,我院著名教授、我刊名誉主任徐北文先生溘然长逝,享年81岁。徐北文先生是享誉省 市学术界、文化界和教育界的著名学者、诗人和书法家。在古代文学、齐鲁文化、济南地方文化等领域皆有开拓性的学术 建树,为我省我市的教育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先生虽逝,山高水长,音客已违,而道德文章不朽。“时时谨记恩师训, 处处犹存长者风”。本期特约一组纪念文章,以表达我们对先生深深的哀思及缅怀之情。 音容犹在,哀思无尽 ——缅怀北文师 李永祥 (济南职业学院,山东济南25( ̄1) 北文先生仙逝倏然已近三个月了。阳舒阴藏,如今已是煦风吹拂,腊梅绽放,春意渐浓了。然而,失去良 师挚友的悲凉凄苦之情,却似寒冬的阴云笼罩在我的心头,依然不能散去。 我初晤先生,是在1977年冬季,屈指已历三十个年头了。当时,正值改革开放的初期,济南市委、市政府 决定成立济南师范专科学校,暂由济南教育学院代办。为了充实和健全教师队伍,学校决定广揽人才,而院 长刘培园同志首先提出的就是敦请文革中被调离的徐北文先生返校任教。我是语文组组长,培园同志派我 和负责教务工作的郎丰源老师登门恳请,后来,我在一篇文章中曾这样描述过初遇先生的情景和心态:“关于 北文先生的议论,我早已多有所闻,褒之者谓之‘才子’,贬之者谓之‘狂士’。而照常理推测,才大者气必盛。 因此,我对这次拜访,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谁知一见之下,竟是一位谦谦长者,是一位坦荡平易,极好相处的 人。那时,北文先生五十五、六岁年纪,颀长身材,清癯的脸庞,双目矍铄有神,穿一件半旧的灰黑色的‘的卡’ 中山装,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的模样,却没有丝毫寒酸俭软之态。他一颦一笑,都透射出一种浓郁的 书卷之气;举手投足,都表现出一种洒然自得的意态情味。他谈锋甚健,思路敏捷,时出妙语,璨然生花,不少 是我过去在书本上、讲坛上从来未读未闻的。我们三人在昏黄的电灯下,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劣质香烟,一谈 就是两个多小时。”我还记得,当我们告辞出门之后,我偶然抬头望了一眼布满繁星的夜空,‘分明觉得格外的 幽远深邃。 不久,北文先生即回教育学院语文组工作了,由于教师少,北文先生和我两个人承担了师专班和进修班 全部古典文学课程,北文先生担任先秦至魏晋南北朝部分的讲授,我则负责隋唐至清代。这对学养深厚的北 文先生是驾轻就熟之事,而我当时虽已年近不惑,但对古典文学却仅有大学里学到的一些粗略的常识,实在 是难以胜任。有幸的是,北文先生和我对桌办公,我得以经常请教。先生热心地向我介绍了讲授课程所必读 的书目,并随时答疑解难。记得北文先生曾语重心长地教导我:“做学问就象盖房子,先要设定四至,打实基 础,然后一砖一瓦、一灰一石地逐渐垒砌,是不能心急的。”在北文先生的言传身教之下,我也着实地下了几年 笨功夫,总算是勉强攀上了学问的门坎,并且逐渐地胜任了教学工作。北文先生还多次告诫我:“古人说:‘教 学相长’,对于教师而言,结合教学进行科研就是不断学习的一种最有效的方式。要在尽可能广博地掌握本 学科知识的基础上,选择好一个突破点,深入钻研下去,由博返约,才能使学问踏实,见识通达。要勤于动脑, 也要勤于动手,不断地写出文章,使自己的学习心得条理化、系统化。”我禀奉先生的教诲,选定蒲松龄和《聊 斋志异》为自己一个阶段的研究中心,在先生的指导下,先后在《中华文史论丛》、《东岳论丛》、《蒲松龄研究》 等杂志上发表了几篇文章。对于我的这点微小的进步和成绩,先生十分高兴,他对院长刘承宏同志说:“永祥 读的书还不够多,但挺勤奋,也有悟性。”我听到之后,深深地感受一种严师的殷殷期待与督责,欣悦鼓舞之 情,不能自己。随后,我用了两年的功夫,写成了《蒲松龄传》书稿,先生认真地审阅了书稿,并赐以序言,还通 过自己的朋友,向出版社推荐,又帮我申请了市里的出版基金资助,使书稿得以出版面世。二十多年来,先生 作者简介:李永祥(1 ),男,山东长清人,济南职业学院教授。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带我参加了《灿烂的古代文化》、《古文观止今译》、《续古文观止今译》、《贞观政要今译》、《唐诗观止》等著作的 撰写,并由先生领衔申请了古籍整理的两项课题:《唐人万首绝句选校注》、《王苹诗文选注》,非常信任地交由 我独立完成。著作出版时,我商请先生署名,先生则坚拒不允,只作长序予以阐发揄扬,使我在感激之馀,难 免有贪功之愧。时下学界,有些“博导”、“硕导”,待自己门下研究生如佣工,利用他们的劳动,沽名谋利,被学 生们虐称为“老板”,与北文先生相比,使人难免要兴“世风浇离”之叹了。 北文先生长我16岁,单就年龄而言,也是父师之辈,但先生却始终以“朋友”待我。工作之外,我也成了 他家常客,或三日,或五日,便到先生家中小坐。贤德和蔼的师母为我沏茶拿烟,我则亲切地称之为“大嫂”, 而先生的长子行健却仅比我小两岁,这使我心中每每不安。我的孩子 ̄1'1/b时候也为此闹出不伦不类的笑话, 称北文先生为“徐伯伯”,而称师母则为“徐奶奶”。我对先生和师母言及此事,逗得两位老人哈哈大笑。在先 生的家中,我们随兴而谈,论治学,说人生,评时政,真正是漫无边际,了无顾忌。与先生的畅谈,成了我生活 中的一大乐事。先生的机锋妙语,往往犹如醍醐灌顶,使我豁然开朗,受惠良多。记得有一次谈到读书,先生 说,他很欣赏李清照《浣溪沙》的“枕上诗书闲处好”一句,这是一种很高的境界。为了应用而读书,固然是必 须的;但为兴趣而读书,为消遣而读书,读闲书,读杂书,也是大有裨益的。为实用而读书,等而下之者,为谋 名利而读书,是一种苦差事;为兴趣、为消遣而读书,则真正乐在其中,并且常常能触类旁通,得到意外的收 获。他说自己研究关于舜的文献,累了,偶而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格林童话》,读了灰姑良的故事,灵机一动, 联想到希腊神话中天神宙斯与美丽的阿尔克墨的私生子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被宙斯之妻赫拉迫害的故事,印 度古代史诗《罗摩衍那》中罗摩王子被其非亲生母亲折磨而逃亡的故事,以及中国古代牛郎织女传说中牛郎 被其兄嫂虐待的故事,明白了这是古代各民族的神话传说中的一个共同的母题,由此而启发他深入思考了世 界不同文化传统中的共性和差异,另外有一次我们谈到了时下有些人把《周易》说得神乎其神,有的大学里的 以研究《周易》而知名的学者也到处占b布卦,先生大不以为然。他说,《周易》不过是殷周之际由术士们编纂 拼凑的一部占b之书,其中三百八十四条爻辞,类同于后世掣签占b的签诗,是粗陋浮浅的,并没有什么神秘 可言。至于后世学者如晋朝郭象、王衍等人,借用《周易》作为符号和象征来阐发自己的哲学思想,当代学者 利用爻词中所含有的文化信息来研究古代社会,这是《周易》研究的真正价值所在。先生说,现在有些知识分 子相信占b算命一套,还不如古人。明代“后七子”领袖王世贞,一次,有位著名术士要为他推算“八字”,他 说:“不必了。‘小八字’我不懂,‘大八字’我却很清楚。那就是到时候我准会死的。”嫉虚妄、重本真;倡平易、戒 骄浮,这是先生治学和做人的一贯精神,对于那些被媒体炒作得红火一时的人和事,先生从不随波逐流,人云 亦云,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识和冷静的分析。先生曾谈及时下一位以写文化而红得发紫的散文名家,说他是 “或有才情,实无文化。”此非信口而言,先生确实认真地读了这位作家的代表作,发现其中涉及文化的常识性 错误触目皆是,为此先生还专门写了一封长信给自己的老朋友,以此为例,针砭了当前浮躁的学风、大风。先 生前些年一直订阅一种著名的杂志,他很喜欢杂志品味和风格,后来却不再订阅了,对我说:“留洋归来的小 博士文章太多了,尽是洋泾帮,唬人的。真有学问的是能化艰深为平易,而这些人的本事是把简单的道理说 得深奥难懂。”岁月真如白驹过隙,近一两年,先生已近八十,我也早逾花甲,我们的谈话中也不免涉及衰老问 题,先生说:圣人说过“老戒之以得”,告诫老年之人要防止贪得,该放手的就放手,金钱如此,名声也是如此。 宋朝苏东坡中进士之后,拜见座师欧阳修,当时韩琦也在座。东坡告辞之后,欧阳修对韩琦说:“吾辈须让此 子出一头地。”老年人就应有这样的胸襟。去年的深秋,先生已住医院,我去看望他。也许先生对大限的到来 已有些预感,谈话中忽然讲了一则古人轶事,先生说宋朝有位杨某人,把别墅修在坟地边上,有人间他1“每日 举目皆丘茔,岂非愀恹不乐?”杨某人笑而答日:“正因而此,每日何敢不乐!”说完,先生呵呵而笑,我也不禁随 先生笑起来,先生的通达洒脱让我感佩,但心底里也不免泛起一阵凄然。 在我的感情上至今还不能接受先生去世这一事实。我与先生比门而居,每日清晨似醒未醒之时,我仿佛 还能听到先生那一阵咳嗽之声;每当我走进先生家中,依然期待着能看到先生坐在书案前笑着和我打招呼。 读书中遇到疑难,生活中有了困惑,我往往习惯地向先生门前走去,及门之时,才想到先生已不在了,只能垂 首嗒然而归,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寂寞和惆怅。 2006年2月19日洒泪成稿 (责任编辑:汝艳红)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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