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６年１Ｏ月 西伯利亚研究 ＳＩＢＥＲＩＡＮ ＳＴＵＤＩＥＳ 第４３卷第５期 苏联研究・ Ｏｃｔ．２０ｌ６ Ｖｏ１．４３ Ｎｏ．５ ・论苏——联模式 的核心理 念 是斯大林模式还是列宁一斯大林模式？ 郑安定 （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社会科学部，天津３００２２２） 摘要：模式是理论模式的实践形式。苏联模式虽在斯大林时期确立，但它的思想基础在列宁时期就 已奠定。基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理念形成的党国高度统一的政治，基于市场和计划观念形成的排斥市场的 国有企业制度，基于对重工业地位的认识而形成的以重工业为核心的工业化道路构成了苏联模式的核心要件。 对这些要件的认知，列宁和斯大林是一致的，将苏联模式人格化地界定为斯大林模式不够科学，人格化的称谓 忽视了苏联模式形成和发展的内在逻辑以及模式选择所受的外部环境制约，缺乏历史感。 关键词：苏联模式；列宁；斯大林 中图分类号：Ｄ７５１．２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０９６１（２０１６）０５—００７２—０６ 苏联解体、苏共亡党至今已过去二十多年，但 它留给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留给各国执政的 党人的教训是现实而长久的。苏联解体后，在追 寻苏联剧变根源时我国许多学者将病灶归因于斯 大林与斯大林模式。他们认为，是斯大林抛弃了 列宁晚年开创的新经济（有学者甚至提出列 宁晚年开创了一种建设社会主义的新模式），依 靠残酷的权力斗争按照自己理念建立了一种社会 发展模式，而这一模式最后又成为苏联解体的根 政治方面体现为高度集权的一党制。执政党的权 力高度集中于党，执政党的机构对全党、 全国实行全面领导。经济方面体现为以单一公有 制为基础的排斥市场调节的指令性计划经济。文 化方面体现为将官方定义的马克思主义作为社会 文化生活领域的准绳，官方通过一元化的思想灌 输实现对意识形态的管控。 苏联模式是一种复杂的历史现象，它的形成 是历史传统、国际环境、党内斗争、个人作用等因 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但支撑这一模式的是其 背后的理论模式，它决定了苏联社会发展的方向。 以往在研究苏联模式时，我们往往将其分为政治、 经济、文化、对外关系等几个方面进行单独阐释 （见图１），但这些要素并不是同等重要的，也并不 是并列、平铺在一起的，而是构成了一个由表及里 的层次（见图２）。换句话讲，苏联模式有几个核 心构成要素，只要具备了这几个核心要素，在外部 环境不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它就会由萌芽状态逐 步成长为完备形态。本文认为，基于阶级和阶级 斗争理念形成的党国高度统一的政治，基于 计划观念形成的排斥市场的国有企业制度，基于 源。惋惜苏联解体之余，人们又感叹如果当初能 沿着新经济的道路一直走下去，苏联最后也 许不至于分崩离析。但仔细分析之后，我们会发 现，上述论断仅仅是用布哈林的观点作为评判斯 大林的标准，而忽视了其思想的内在矛盾¨’。其 实，历史给上述可能性留下的机会极小。因为在 构成苏联模式的几个核心要素上，列宁和斯大林 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 “模式”（英文为ｍｏｄｅ１）原意为“事物的标准 样式”。作为一种社会发展样式，苏联模式是指 形成于２０世纪３０年代的一种社会主义发展模 式，它是一个由多个方面构成的统一体。概言之， 收稿日期：２０１６—０４—０２ 基金项目：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ＴＪＫＳ１５—０１５）；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１２ＢＫＳ０２７） 作者简介：郑安定（１９８６一），男，山西太原人，讲师，法学博士，主要从事社会主义基础理论研究。 ・７２・ 论苏联模式的核心理念——是斯大林模式还是列宁一斯大林模式？ 对重工业地位的认识而形成的以重工业为核心的 庄建立之后宣布，在１９３６年苏联已基本实现了社 会主义。 工业化道路，构成了苏联模式的核心要件。通过 比较列宁和斯大林对这些要件的认知，我们可以 根据这种逻辑，在物质生产资料私有制消灭 以前，阶级是不可能消除的。因而，阶级斗争也是 不可避免的。斯大林提出，“阶级的消灭不是经 发现两人的理念是一致的。可以说，苏联模式的 核心要件在列宁时期就已形成。 图１并列结构 图２球状结构 一、对阶级、阶级斗争和无产阶 级专政的认知 十月后，面对第二国际理论家考茨基、鲍 威尔等人对十月的责难，列宁晚年在《论我 国》中提出了一种在无产阶级专政基础上发 展文明的新思路，即运用政治权力发展经济的模 式。匈牙利经济学家科尔奈曾一针见血地指出： “党必须在获得了绝对的政治统治权力之 后，才能够为建立开辟道路。这一 历史建构过程就像是携带着一组‘基因计划’，它 会将的主要特征传递给的每一个细 胞。”¨ 在苏联模式的各个构成要素中，政治无疑 是核心，也是最先形成的，它是社会运行的动力 源。苏联政治的认识论基础是布尔什维克党 人对阶级以及阶级斗争的认识。列宁认为：“通 常所说的阶级究竟是什么呢？这就是说，社会上 一部分人占有另一部分人的劳动。如果社会上一 部分人占有全部土地，那就有了地主阶级和农民 阶级；如果社会上一部分人拥有工厂，拥有股票和 资本，而另一部分人却在这些工厂里做工，那就有 了资本家阶级和无产阶级。”＿２ Ｊ瑚显然，在列宁看 来，“区别各阶级的基本标志，是他们在社会生产 中所处的地位，也就是他们对生产资料的关 系”＿３ Ｊ。这种将阶级和物质生产资料所有权等价 的后果就是在建设社会主义的过程中无情地割私 有制的尾巴，因为社会主义的任务就是消灭 私有制、消除阶级。而这正是斯大林的实践逻辑， 当资本主义尾巴割净之时也是社会主义的建成之 日。因此斯大林才有底气在国有化改造和集体农 过阶级斗争熄灭的道路，而是经过阶级斗争加强 的道路达到的”＿４ Ｊ。这一观点常被人诟病，但这 种认识在逻辑上与列宁是基本一致的。十月 前后列宁始终强调，“在资本主义向主义过 渡的时期，在推翻资产阶级并完全消灭资产阶级 时期有阶级斗争，实际上这个时期必然是阶级斗 争空前残酷，阶级斗争形势空前尖锐的时期”， “消灭阶级要经过长时期的、艰难的、顽强的阶级 斗争。在推翻资本权力以后，在破坏资产阶级国 家以后，在建立无产阶级专政以后，阶级斗争不是 消灭（如旧社会主义和旧社会民主党人中的庸人 所设想的那样），而只是改变了它的形式，在许多 方面将变得更加残酷”＿５ｊ。在推动新经济的 转向中，列宁虽不再公开这种看法，但他却并未忘 记“谁战胜谁”的问题。１９２１年底，他在全俄苏维 埃第九次代表大会上通过的《关于经济工作的指 令》中就指出：“共和国各级人民应严密注视 私商和私人企业主的活动，但对他们的活动不加 丝毫的，然而与此同时，要对任何不坚守共和 国法律的尝试给予最严厉的惩罚，并且教育广大 工农群众自动地、迅速地、认真地参加监督工作， 使法律得到遵守。”ｌ６ 在这种方针的指导下，成千 上万的“耐普曼”（因新经济而出现的工商业 者）被判投机倒把罪从莫斯科流放到北方。 也正是基于对私商的警惕与担忧，在施行新 经济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种政治与经济不同步 性变奏的奇怪现象。一方面是经济管控的放松， 商品货币、流转贸易自由的恢复；另一方面却是通 过《关于党的统一》《总清党》的决议加速党的权 力集中。前者取消了社会主义政党史上一直 存在派别的传统，这为日后党内斗争走向严酷、极 端化埋下祸根；后者在实施的过程中清退了近１６ 万人，占总数的２４．１％［２］８６６。许多人对这种 矛盾的做法疑惑不解，其实这正是源于列宁的认 识逻辑：既然资本主义与私人所有现象绑定在一 起，那么新经济的实行就意味着“资本主义 的恢复和资产阶级的发展”，意味着“资本主义分 ．７３・ 西伯利亚研究２０１６年第５期 子及其在党内代理人的活跃”＿２Ｊ叨 。因为，并 不是与社会隔绝的，资产阶级倾向必然反映到党 的内部。而要抵制“腐蚀无产阶级又腐蚀党的小 资产阶级”危险的必然选择就是自我，寻找 隐藏在内部的阶级敌人。因为，“只要无产阶级 的先锋队的统一、力量和影响稍微受到削弱， 这种动摇的结果就只能是资本家和地主的政权以 及私有制的复辟”¨２Ｊ４ 。基于此，我们也就不难理 解列宁为何不断告诫：“在我们生活的各个角落 和苏维埃机关内部还都可以看到资产阶级残 余……我们必须记住，内部的危险在某种意义上 比邓尼金和尤登尼奇的危险还要大。”＿２］４９７“引政 治与经济的这种反向运动，注定了新经济的 短命。在阶级斗争的视角下，资本主义的阴 谋须时刻警惕并与之进行坚决斗争，阶级斗争的 螺丝钉需要不断被拧紧。因而，加强无产阶级专 政便成为政治权力运行的出发点和目的。无产阶 级专政本应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权组织形式， 但文明程度较低国家的工人、农民如何管理国家 却成为重大难题。直接管理虽然不现实，最终还 得交由自己的代理人——党去管理。党成为领导 无产阶级专政的核心力量，列宁的“职业家 组织”高度集中和绝对服从的组织形式被移植到 国家结构中，这种党国高度一体的政治结构是苏 联模式的最大特色，也是后来所有社会主义国家 的标志性特征。以党代政、党政不分、权力高度集 中成为该的常态。面对日益蛮横的斯大林， 病中的列宁仅仅认为是斯大林“太粗暴”，而看不 到他背后的因素。列宁也仅仅想以一个较为 耐心、较为谦逊而“较少任性”的人来代替斯大 林。由此可见，苏联模式虽然在斯大林时期建立， 但列宁时代的主张和实践却为苏联模式的建立提 供了核心动力。 二、ｘ，－ｔ市场经济的认知 同政治相比，经济处于苏联模式的次层。它 由生产资料公有制和指令性计划管理方式两大部 分组成。苏联模式在经济方面最大特色就是对市 场运行机制的排斥。在中国经济改革进程 中，许多人将目光转向２０世纪２０年代初期苏联 施行的新经济，认为新经济的本质是存 ．７４． 在市场关系。学者们在褒奖新经济的同时指 责斯大林过早地结束了它。但大家都有意无意忽 略了一个问题，即如果要把新经济作为一项 长久的战略去实施需要哪些观念上的变革。 恩格斯曾斩钉截铁地说：“马克思在《资本 论》中再清楚不过地证明，商品生产达到一定的 发展程度，就转变为资本主义的生产……换句话 说，即使我们排除任何掠夺、任何暴力行为和任何 欺骗的可能性，既使假定一切私有财产起初都基 于占有者自己的劳动，而且在往后的全部进程中， 都是相等的价值和相等的价值进行交换，那么，在 生产和交换的进一步发展中也要必然产生现代资 本主义的生产方式。” 众所周知，马克思后半生 的主要研究精力都在《资本论》上，在这里唯物史 观由“假设”变成了“科学地证明了的原理”。这 部宏伟的著作为社会主义设立了不容置疑的原 则——理想社会绝对不可以运用市场经济。马克 思、恩格斯对市场经济的否定不仅仅是在策略层 面上，它已然根系于整个经典社会主义理论体系。 我们常说，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体系是一块整 钢，他们二人为经典社会主义编织的是一张近乎 滴水不漏的逻辑密网，其中任何一个微小结论的 变动都会牵涉到一系列基本原理的改动，更别说 要变动对市场定位这样重大的理论问题了。换句 话讲，不彻底改变社会主义观念，不根本改变对市 场的看法，对市场的运用必定难以持久延续。 若要列宁将市场经济作为一项长久的战略去 加以运用就需要重构整个经典社会主义理论体 系。而实现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重构至少需要具 备两个历史条件：第一，在市场运行中生产的无政 府状态必须得到有效克制；第二，工人阶级的生活 条件得到持续提高，劳资之间的冲突不至于使整 个社会的基本秩序受到威胁 ，。这种转变的历 史条件在当时是根本不具备的。在战争与的 时代条件下，当市场还在自由放任的场域中滋生 着一场又一场肆虐的经济危机时，社会主义观的 变革近乎是不可能的。没有经历宏观和新科 技洗礼的市场经济远远不像现在这般美好、 诱人。列宁作为一个熟知马克思理论体系的 者，对马克思否定市场的原因有着异常清晰的认 识：“马克思主义阐明了在任何一种商品经济制 度下，资产阶级专政的经济必然性” Ｊ，“我们所 论苏联模式的核心理念——是斯大林模式还是列宁一斯大林模式？ 有的人，哪怕是只学过一点马克思主义起码的常 场经济时，它的命运必然是短暂的。对当时的布 尔什维克领导层来说，破除对传统社会主义的恪 守，把市场经济作为经济的核心要素来对待 实在是太遥远了。说到底，新经济背后的逻 辑不过是：要维持政权就要获得占人口绝大多数 的农民的支持，而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就必须允许 农民存有私粮。在维持政权和消灭私粮的急迫选 择面前，布尔什维克选择了前者，但这一选择背后 识的，都知道流转和贸易自由不可避免地要使商 品生产者分化为资本所有者和劳动力所有者，分 化为资本家和雇佣工人，这就是说重新恢复资本 主义雇佣奴隶制” ｌ５ 。就在不厌其烦地向全党 解释新经济必要性的同时，列宁仍不忘强调 “租让制也是一种斗争形式，是阶级斗争在另一 种形式下的继续，而绝不是用阶级和平来代替阶 级斗争”［９１２１２。不管斯大林的理论水平如何，在对 资本主义起源的认识上他同列宁是根本一致的。 １９２８年，斯大林提出：“我们推翻了资本主义，建 立了无产阶级专政，正在加速发展我们的社会主 义工业，并使农民经济和我们的社会主义工业结 合起来。但是，我们还没有挖掉资本主义的老根。 这些老根藏在什么地方呢？它们藏在商品生产 里，藏在城市小生产者特别是农村小生产里。”＿】。。 恐怕这才是斯大林加速推进集体农庄、急于消灭 商品流通的理论原因。 可以说，在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的认知框架 里，市场经济和社会主义在基因上完全是互相排 斥的。在传统社会主义观念下，现实社会主义对 市场经济的运用只能是应急之策，对市场经济的 暂时松绑并不代表着对它的政治信任。 被誉为“的金娃娃”、“党内最宝贵理论 家”，也是列宁去世后坚决拥护新经济的布 哈林说，“市场关系并不是别的东西，它恰恰是小 生产者存在的外部表现”，“为什么我们这里还有 市场关系？因为我们这里还有分散经济，有着大 量的小生产者，我们不能够把他们组织到某种类 似托拉斯的集体中去”。因此，“在没有小生产者 的地方，大家就可以完全放心地反对‘新经济政 策’，反对市场关系和类似的其他事物”，“愈是工 业发达的国家，愈是高度工业化的国家，在无产阶 级掌权后，国内的市场关系就起着愈小的作 用”【１１］。可以肯定，在布哈林的逻辑中，市场的存 在仅仅是由于小农经济的存在而存在，而并非是 现代化大生产的要求。无疑，布哈林代表了当时 布尔什维克对市场的最高认识水平。在这种认识 水平之下，“对社会主义整个看法的根本改变”， 也仅仅只能是对如何向社会主义过渡看法的改 变，而不可能是社会主义观的改变。当人们还没 有从落后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必然性的层面认识市 的理论实质却被掩盖了。该选择背后的理论问题 至少包括：（１）如何认识市场经济、劳动与人本性 之间的复杂关系；（２）权力在市场中角色的 定位；（３）若市场经济不可跨越，那么如何保证无 产阶级的政治权力在市场中不被异化。对于这样 的问题，当时的布尔什维克根本没有涉及，也没有 机会涉及，直到今天这些问题依然困扰着我们。 如果可以肯定当时不具备实现理论转向的时 代条件，那么就没有理由责怪斯大林过早逆转了 新经济。即使列宁晚年不断强调新经济 需要“认真地和长久地”执行时，他仍告诫司法人 民委员部要“保证新经济实施方面的战斗职 能”，“狠狠惩办任何超越国家资本主义范围的资 本主义”，防止“滥用新经济”。他要求司法 人民委员部“不要受‘因职责关系’沿用‘适合欧 洲’的行动方式的外交人民委员部的影响，而要 同这种行动方式做斗争，制定新的民法，确定对 ‘私人’契约的新的态度等等。我们不承认任何 ‘私人，．眭质的东西，在我们看来，经济领域中的 一切都属于公法范畴，而不是什么私人性质的东 西……必须对‘司法’关系更广泛地运用国家干 预；扩大国家废除‘私人’契约的权力；不是把罗 马法典，而是把我们的法律意识运用到‘民 事法律关系’上去……如果司法人民委员部不能 够使我们这里的资本主义成为‘训练有素的’、 ‘循规蹈矩的’资本主义，如果司法人民委员部不 能用一批示范性审判证明他善于抓住违反以上规 定的行为，并且不是用罚款一两亿这样一种丢人 的‘的愚笨’办法，而是用决的办法来 进行审判，那么，司法人民委员部就毫不中 用”［１２ Ｊ４２。１９２２年，在给加米涅夫的信中列宁再 次提到，“以为实行新经济会终止使用恐怖 手段，那是极大的错误。我们还会重新采用恐怖 手段……在经济方面我们不再做更多的退让，凡 ・７５・ 西伯利亚研究２０１６年第５期 是蓄意欺骗我们（或者逃避垄断，如此等等）的 对、时刻面对战争威胁的国家来说，优先发展重工 人，将遭到恐怖手段的回击”［１ ］枷。我国有学者 业的工业化方式是完全必要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为了制造列宁与斯大林之间的对立，将列宁强调 对于这一点，斯大林的危机意识更加强烈。在他 “停止退却”解释为是基于党内“左”的压力，但在 看来，工业化对苏联具有双重意义。就国际环境 私人信件中又有谁能逼着列宁去否定市场，去讲 而言，工业化是保证苏联社会主义免于成为资本 停止退却呢？恐怕这更能代表列宁的真实想 主义附庸、免受资本主义侵略的保障。斯大林认 法吧。 为：“处于资本主义包围中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国 家，如果自己不能生产出生产工具和生产资料，如 三、对国家工业化道路的认知 果停留在这样一个发展阶段，即不得不使国民经 济受制于那些生产并输出生产工具和生产资料的 尽管人们对斯大林的认识存在争议，但却都 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阶段，就不可能保证经济上 承认，斯大林时期的工业化运动对苏联模式 的。停留在这个阶段就等于让自己隶属于世 形成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工业化虽然在斯 界资本。”＿１刮就国内环境而言，斯大林与列宁一 大林时期才狂飙式的推进，但关于苏联工业化道 样，认为社会主义必须建立在大工业基础之上，工 路的思考始于列宁时期。１９２０年２月，在列宁的 业化是改造整个国民经济的基础，如果没有实现 倡议下，成立了以格・马・克尔Ｅｔ扎夫斯基为首 工业化，那就“根本谈不上社会主义”。可以说， 的俄罗斯国家电气化委员会。该委员会制定了第 在工业化的重要性以及工业化的核心问题（即优 一个国民经济计划，同年１２月召开的苏维埃第八 先发展重工业）这些方面，列宁与斯大林的认识 次代表大会批准了这个《全俄电气化计划》，列宁 是一致的。 称这个计划为“第二个党纲”，并倡导各级苏维埃 重工业属于资金密集型产业。对后发国家来 按照计划重建整个国民经济。这个计划要求在 说，重工业优先的发展战略绝不可能依托于市场， １０～１５年之内实现国家的电气化，在发展电力工 它只能依托于国家所控制的资源。既然以重工业 业的基础上全面改造农业、交通运输业。这个计 为主的工业化是紧迫的，那么就必须尽快为推进 划强调全国经济服从计划，强调优先发展重 工业化找到资金。用列宁的话来讲，“重工业是 工业。列宁在会上说：“我国仍然是一个小农国 需要资助的。如果我们找不到这种资金，那我们 家，这一点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我们不仅在 就会灭亡，就不能成为文明国家，更不用说成为社 世界范围内比资本主义弱，在国内也比资本主义 会主义国家了”［１５１２８２￣２８３。在工业化的资金来源 弱……一定要努力把小农经济基础变成大工业经 问题上，列宁一开始试图通过租让方式获得外国 济基础。只有当国家实现了电气化，为工业、农业 资本，但租让制的发展是极其缓慢的，直到１９２７ 和运输业打下了现代大工业的技术基础的时候， 年，实际生效运营的租让制企业仅有６５个 。 我们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ｌ１４］１９２１年５月，在 既然得不到外部资助，那工业化的资金就只能取 俄共（布）第十次代表会议上，列宁指出：“没有高 自国内了。列宁虽没有明确提出工业化要剥夺农 度发达的大工业，那就根本谈不上社会主义，而对 业，但他也认为，农业是工业化的源泉。在《关于 于一个农家来说就更是如此。”［９１３０１ 随着 粮食税的报告》中列宁说：“在余粮收集制的情况 新经济的实施和经济的迅速恢复，工业在国 下，小农户没有正常的经济基础，许多年都必然死 家生产中的地位愈益重要。１９２２年１１月，列宁 气沉沉，小经济不能存在和发展。因为小业主对 呼吁：“不挽救重工业，不恢复重工业，我们就不 于巩固和发展农业、增加产量失去兴趣，结果我们 能建设任何工业，而没有工业，我们就会灭亡，而 就失去了经济基础，没有别的源泉，如果不把大量 不能成为国家……要挽救单靠农业丰收 的粮食储备集中在国家手里，那就根本谈不到重 还不够，而且单靠供给农民消费品的轻工业情况 建大工业……我们实行这种，是为了获得重 良好也不够，我们还必须要有重工业。”１ １５１２８２ 建大工业所需要的粮食储备。”［９１３０５ １９２３年，俄共 对于一个幅员辽阔、经济落后、外部环境敌 （布）十二大关于工业的决议指出，只有工业的发 ・７６・ 论苏联模式的核心理念——是斯大林模式还是列宁一斯大林模式？ 展才能建立巩固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基础，党应当 有系统地、坚定不移地、不惜一切力量和牺牲地以 尽可能迅速的方法来加速这一过程。国营工业的 恢复需要紧密地依靠农业的发展。在工业取得重 大发展以前，必要的流动资金应当取自农业，取自 斯大林最后赢得与布哈林的争论，除了权力因素之 外，更重要的是争论的问题和论据（参见陈爱茹《废除 还是坚持新经济》，《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２０１３ 年第２期）。 （２）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现代社会主义，就其内容来说， 首先是对现代社会中普遍存在的有财产者和无财产 者之间、资本家和雇佣工人之间的阶级对立以及生产 中普遍存在的无状态这两个方面进行考察的结 超过农村需要的剩余产品 。在列宁看来，从粮 食征集制到粮食税只是换了一种不会危及布尔什 维克政权的集中粮食的方式罢了。而斯大林后来 果。”（《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３卷，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５ 则找到了一种既不会威胁布尔什维克政权又能保 证迅速积累粮食的方式——集体农庄。可见，靠 优先发展重工业拯救并不是斯大林的独门秘 方、一家之见，它在党内近乎是普遍的共识，它更 有着深刻的历史文化渊源——历史上就有靠 军事立国的传统¨ 。 列宁时期，党国高度统一的、以重工业为 核心的工业化道路、排斥市场的国有企业制度，这 些苏联模式的核心要素已经形成。对列宁和斯大 林来说，实现社会主义必须保证党领导下的无产 阶级专政、保证生产资料国有化、保证优先发展重 工业的工业化道路，这也恰恰是苏联模式的思想 基础和灵魂。由此，我们可以说，苏联模式虽在斯 大林时期建立和完善，但它的思想基础和原初形 态在列宁时期就已奠定了。因而，将苏联模式定 义为斯大林模式是不全面的。这种人格化的称谓 有两个弊端：一方面，它难以揭示出苏联模式的本 质，似乎这种模式取得的所有成就与灾难都是个 人选择的结果，当需要反思这种模式的弊端时就 会将注意力过度集中在个人性格特征上，这妨碍 了对模式背后的理论模式的分析；另一方面， 人格化的称谓忽视了苏联模式形成和发展的内在 逻辑性，以及模式选择所受的外部环境制约，缺乏 历史感。若非要以人格化的称谓指代苏联模式， 那将苏联模式称为列宁一斯大林模式似乎更合理 一些，这样讲并非要否认他们二人在社会主义建 设策略方面的差别，而是为了与人为制造列宁与 斯大之间对立的做法形成区别。 注释： （１）布哈林一方面主张富农生产，在农业领域不允许 发展大型资本主义经济；另一方面他又反对加速农业 集体化。在政治立场上，他是中农利益的捍卫者，但 他却并未认识到，富农是由中农变来的，仅仅靠捍卫 中农、打击富农是永远无法解决苏联的粮食问题的。 年，第７１９页）换言之，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主义理 论体系建立在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和阶级斗争这两 大历史事实基础之上，社会主义观更新的前提是这两 大事实均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 之后才发生。 参考文献： ［１］雅诺什・科尔奈．社会主义——主义政治经 济学［Ｍ］．张安，译．北京：编译出版社，２００７： ３５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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