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朱耷书法的风格及对后世的影响

２００９年１２月 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Ｄｅｃｅｍｂｅｒ，２００９ 第４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Ｌｉａｎｙｕｎｇａｎｇ Ｔｅａｃｈｅｒｓ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Ｎｏ．４ 论朱耷书法的风格及对后世的影响 曹春华１，李传伦２ （１．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美术系，江苏连云港２２２００６；２．连云港市书法家协会，江苏连云港２２２００６） 〔摘要〕朱耷书法各体兼工，尤擅行草书，并以此名世。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造就了他超凡的艺术审美和奇 诡的表现手法。他的“体书风”以其特立独行的风骨跻身于明清大家行列，影响着后世的书法家。 〔关键词〕朱耷：书法；风格；影响 〔中图分类号〕Ｊ２０５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７７４０（２００９）０４一００９２—０３ 朱耷生活于明末清初的动荡时期，作为遗民书 浸染儒、释、道三家，矛盾心态伴其终身，而终使其艺家的杰出代表，他对各体书法都进行了探索，体现出 术迸发出绚丽火花，给后世以振聋发聩的影响。囊括万殊的主观愿望。早期书法主要受到董其昌恬 山人的书法艺术一般分为三个阶段：５８岁淡空灵书风的影响，达到几可乱真的程度。作为明 以前为吸纳探索期，５９岁至７０岁为突破开创期，７０朝宗室，面对家国覆亡的现实，朱耷的内心激荡着癫 岁以后为成熟完善期。其正书体包括楷书、隶书、篆狂、孤独和反叛，艺术取向也因此呈现复杂多变的动 书三体，此三体并非其书法艺术的精华．然皆有遗墨态追求，这种追求一方面是理想破灭的反抗情结，另 存世，反映了当时书家对正书体的取法方向以及在一方面是他审美意识和艺术不断臻于化境的迫切需 书体上追求尽善尽美的主观愿望。要。他不仅大量取法前代的书法成果，更能摆脱前 山人早期的米家小楷作品现已不复得见，人的藩篱，因其行草书的独特面目而被称为“ 从现存的作品看，其早期的书法作品存世较少，体”，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 主要是画幅的题款和题诗跋语。今天所看到的主要 一、好异尚奇的正书体 是其３４岁（１６５９）所书《传綮写生》册页中的数处题 朱耷，号山人（１６２６—１７０５），为明太祖朱元 识，如《传綮写生》（之二）中：“洪崖老夫煨榍拙，拨尽璋第十六子宁献王朱权的九世孙，江西南昌人。他 寒灰手加额；是谁敲破雪中门，愿举蹲鸱以奉从小聪慧异常，又受过良好的艺术熏陶，８岁能作 客ｏ‟〔１１２从取法来看，该小字题款脱胎于大小欧阳，诗，１１岁能画青绿山水，并能悬腕写小楷，后进官学 尤其受欧阳通《道因法师碑》影响为深，结体险劲，笔为诸生。崇祯十七年（１６４４）明朝灭亡，第二年清兵 法爽净峭利，气息古朴。而《传綮写生》之十五题字：占领江西，清为了巩固统治，对明朝宗室残存势 “三五银筝兴不穷，芙蓉江上醉秋风，于今邈抹浑无力进行残酷的搜捕诛杀，迫使山人于２３岁那年 似，落草盘桓西社东。”书于山人３４岁，此幅作在奉新县耕香院正式削发为僧。在这个寺庙里，八 品有仿效褚遂良的痕迹，不论结体还是用笔均出自大山人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参禅悟道、晨钟暮鼓的时 褚遂良的《雁塔圣教序》，与《传綮写生》之二学欧体光。清康熙初年，山人离开奉新，来到青云谱道 的感觉明显不同。在《传綮写生》之十四的书法作品院隐居，躬耕悟道，创作书画。６２岁时，他把道院交 中又有赵孟颊的书法风格。在一年之内，山人给其徒弟主持，自己离开青云谱，在南昌抚河桥附近 前后的楷书风格取向迥异，这也说明这一时期其楷修筑“寝歌草堂”，进行晚期的艺术创作，康熙四十四 书取法多家，并都下过许多工夫，对各家书法妙理已年初冬，病逝于“寝歌草堂”。山人寄身于佛寺 得深解，这也为其以后的行草书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和道院近４０

年，晚年又还俗，皆为无奈之举。虽身 基础。山人中年以后绘画的题款很少再用楷世坎坷，倍受困扰，然醉心书画之志不渝。其人生观 书，一方面行草书畅达的书写流程，明显优于书写速 〔收稿日期】２００９—０９—１５ 〔作者简介】曹春华（１９６９一），男，江苏连云港人，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美术系讲师，主要从事书法创作研究； 李传伦（１９６３一），男，江苏连云港人，连云港市书法家协会副。主要从事书法创作研究。 万方数据度缓慢的楷书；另一方面随着其书画艺术的日益成 如《刘伶酒德颂》¨怊便明显受黄庭坚书法作品的影熟，行草书题款与其大写意的画风浑然一体，也便 响。对董其昌书法的学习，一方面是因为董书在当于更加酣畅淋漓地抒发其内心情感。然而山人 时风靡书坛数十年不衰；另一方面在于山人对对楷书的热情尚未完全减退，其在６７岁和６８岁时 董其昌的成就极为敬仰，不仅钟情于董氏书法，绘画曾分别临写褚遂良的《雁塔圣教序》并传于后世。 也曾取法于董氏。《题夏雯看竹图》之二的跋语，其 山人的隶书极少见，今仅见其５ｌ岁时《题 线形、线质、笔墨的变化以及整篇的神韵上都酷似董夏雯看竹图》之“看竹图”三字…６。“图”字为异体， 书。而《梅花图》之四的题诗：“泉壑窗无人，水碓春字形以长方体势出之，与汉代成熟隶书扁阔朴茂的 空山，米熟碓不知，溪流日潺潺。”【ｌ脚１笔画灵动，气特点不同，这可能与当时汉代隶书碑刻出土较少有 息淡远宁静，深得董书三昧。山人对黄庭坚、董关，或未能对汉代隶书予以重视并加以取法，陷于以 其昌两家书风的深究，使得他在用笔圆厚、结体夷险楷法入隶的格局。同时代王铎、黄道周等人也涉猎 的掌控方面获得了丰富的经验，并为其“体”的隶书，其中王铎的隶书气魄较壮伟，稍有可观，而八 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大山人则纯为戏笔，与其行草书成就相比不值夸赞。 山人的书法还有另一个渊源，那就是唐代但这些大书家对隶书的介入，对后世隶书的发展和 李北海的行书，现有其临写的《麓山寺碑》留存于世。碑学的兴盛起着积极的作用。 他７０岁时的作品《录禹王碑文》，在很大程度上来自 篆书方面，山人在其６９岁时有《石鼓文》临 于李北海的《麓山寺碑》，结字宽博，中锋行笔，线条本传世，于后均注明释文。所临的《石鼓文》，在用笔 饱满，端劲厚重，加之形体上的变化，使整幅作品充上多以顺锋或露锋人笔，收笔亦多出锋，结构较原帖 满端庄又杂以流丽的美感。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随意不羁，故实为意临，不以笔画描摹为能，此种表 的《行书五言排律》，也是山人这一时期的作品。现手法在傅山书作中有类似情况。其涉足篆书多出 全篇以行楷为主，明显有李北海式的开张宽博，偶尔于好异尚奇，通过临习《石鼓文》来辨识古文字，并将 在行间加入几个草字，以增加作品的韵律。另外值篆书的结字和“错落”之趣运用于其他书体，尤其是 得一提的是，山人在章草艺术方面的实践也应行草书，这体现了当时书家求变的迫切愿望。在他 值得重视。这方面的代表作当推《草书孟襄阳题鹿们的作品中，往往出现不少异字、怪字，因而山 门山诗》，此件作品枯颖涩墨，利用笔锋与纸面的摩人临写《石鼓文》和当时文人尚异求怪的思想是分不 擦所造成的飞自效果，平添许多枯淡的意味。全篇开的，其笔法之圆厚、奇伟亦与此相关。他的这一尝 点划简约、凝重、含蓄，偶尔夹以浓墨和连带，起到了试对后来许多书家及群体产生了巨大影响。 调节作品节奏的作用。由于作者的巧妙处理，此幅 二、蔚为大观的行草书 作品首尾相应、顾盼生姿，整体感极强，并显然有意 行草书是历代大家最为钟爱的书体，也往往是 将原来比较平扁的章草体势拉长，呈现

出一种新颖造就书法大家的重要书体样式。行草书丰富的笔 的视觉感受。法、多变的结体及摇曳多姿的笔势，最能展现书家的 山人的书法进入了突破性的开创期后，其才情和气质。尤其对于文人书画家而言，由于其深 书作逐步摆脱前代各书家的束缚，早年“在笔墨形迹厚的学养、丰富的人生经历以及难以实现的理想溢 上的„噪音”吐２〕１６６的状况在晚年得到极大改善，主要于笔端，形成了中国书法史上丰富多彩的行草书样 特点是：在用笔上，把《石鼓文》的篆书笔法运用到行式，从王羲之到颜真卿，从苏轼、黄庭坚、米芾到赵孟 草书的创作中，使得书法的线条圆厚平实、简洁流颊、董其昌，从徐青藤到山人，无不如此。 畅，提按顿挫等书写技法被简略，这与稍早于他的王 山人的行草书的创作成就主要表现于他的 铎书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书法线条更加质朴简突破开创期和成熟完善期，也就是在他５９岁以后。 洁，自然趣味扑面而来。在结体上，则全然抛却了山人的行草书在其５９岁前取法前人较多，如 董、黄的书写特征，对结字进行了夸张变形，形成外“二王”、孙过庭、颜真卿、李北海、黄庭坚、董其昌等。 紧内松、尽力伸张的构架。整篇又在迭宕起伏中寻他对宋人黄庭坚行草书的学习，在充分把握结体微 求平衡稳妥，在空灵中充满活力，即后人所谓“撑肠 ２方、中宫紧缩、点画开张特点的基础上，用笔斩截，不 拄腹”ｉ Ｊ１鲫的晚期书风。而他的这种书风，虽以中锋时外露圭角，摆脱了黄庭坚行笔振颤的特征，结字也 为用，线条无过度的起伏，却丝毫不减抒情的意味，更为丰富，或长或扁，取用了欧字的许多结字元素。 更兼具晋人的韵味、‟唐人的细润、宋人的风神、明人 ９３ 万方数据的散淡，完全是山人毕生参悟与苦修的结果。 果使他在不断摹习中逐步强化和完善自己特有的风 三√ｋ大山人书学思想及对后世的影响 格，同时又不自觉地将古人的技法和气息融入笔端， 山人６０岁以后的书法已渐渐淡去了董书 使得个人风格不断丰富，力避单调和僵化，这对于后的影响，形成了自己“狂伟奇雄”的书风，但仍然笃好 世学书者有着深远的影响。特别在其晚年，由于康董氏书画。一方面，董氏书画清淡的风格，特别是董 熙皇帝的喜爱和推崇，清朝前期的书风基本上笼罩氏“以禅入书”的审美观正好与其吻合，即便在变法 在董其昌的影响之下。而山人的书法艺术的价阶段舍弃了早年的师承，也是其个性发展的需要。 值在于：明末清初董书风靡之际，能够把重个性、崇然而，山人的明朝宗室后裔的特殊身份使其自 气势的强化表现派和讲真率、崇清空的淡化表现派，然流露出反叛的精神，这种精神在高压的政治背景 从以画入书、以禅人书的角度和以篆人行草书的方下，更多地只能表现在艺术追求中。其变法时已届 式统一起来，开创了书法以篆书人行草书的先河。衰年，那股强烈的民族和家国的恩仇，早已渗透在他 同时他和同时代书家对篆隶的介入和实践也拉开了的艺术作品中，艺术成为他身心的寄托和抗争的武 清代隶书中兴和碑动的序幕。器。另一方面，他只是舍弃董书的形貌，而董书“以 山人书法以简洁为尚，用笔“如箸画灰”，行禅入书”的风骨却留存于“体”之中，这也是 笔无上下动作，在平面上却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圆转山人对平淡自然的艺术旨趣的皈依。并且董氏“视 回旋。“在中国书法史上，也许找不到像他这样大胆一切功名直黄鹄之笑壤虫而已－〔３１４１２直入其心灵。 决绝的处理……作为一种典型，他的书法可能不居山人认为，通过艺术表现虚幻，利用艺术的语言 于„正统‟，却因其深厚的文化内涵而在历史上站稳突出世界幻而不实的特点，进而让人放弃法的执着， 了脚跟ｏ”ｂ Ｊ１９６最终达到对“实相”世界——即他所追求的意义

世界的把握。山人艺术的立足点并不在于表现变动 〔参考文献〕不居的宇宙，而是通过世界的变动，表现他“世界即 〔１〕山人书法集〔ｚ〕．北京：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２００５． 〔２〕南京艺术学院学报优秀论文集〔ｃ〕．南京：南京艺术学院，幻象”的思想。他的“善化”，不是在陈说世界变动中 ２００４．的节奏和流动中的现实，而是“通过„善化‟来显露一 〔３〕黄悖．中国书法史元明卷〔Ｍ〕．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切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不可把握的”【４】１４。这种观 ２００２．点成为山人艺术审美上的主导取向。在实践方 〔４〕朱良志．山人研究〔Ｍ〕．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８．面，山人临写前人的法帖，其实只是文词上的抄 〔５〕刘墨．中国名画家全集〔Ｍ〕．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写，而在技法上则纯以己意为之。这种“随意”的结 ２Ｄ（）３． ＺＨＵ Ｄａ‟Ｓ Ｃａｌｌｉｇｒａｐｈｙ Ｓｔｙｌｅ ａｎｄ ｉｔｓ Ａｆｔｅｒ—ｗｏｒｌｄ 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 ＣＡＯ Ｃｈｕｎ—ｈｕａｌ，ＬＩ Ｃｈｕａｎ—ｌｕｎ２ （１．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Ａｒｔｓ，Ｌｉａｎｙｕｎｇａｎｇ Ｔｅａｃｈｅｒｓ Ｃｏｌｌｅｇｅ，Ｌｉａｎｙｕｎｇａｎｇ ２２２００６，Ｃｈｉｎａ； ２．Ｌｉａｎｙｕｎｇａｌｌｇ Ａｓｓｏｃｉ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ａｌｌｉｇｒａｐｈｅｒｓ，Ｌｉａｎｙｕｎｇａｎｇ ２２２００６，Ｃｈｉｎａ）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ＺＨＵ Ｄａ，ｗａｓ ａ ｍａｓｔｅｒ ａｒｔｉｓｔ ｉｎ ｂｏｔｈ ｐａｉｎｔｉｎｇ ａｎｄ ｃａｌｌｉｇｒａｐｈｙ ｏｆ ｔｈｅ ｌａｔｅ Ｍｉｎｇ ａｎｄ ｅａｒｌｙ Ｑ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ｉｅｓ．Ｈｅ ｄｉｄｗｅｌｌ ｉｎ ａｌｌ ｗａｙｓ．ｂｕｔ Ｗａｓ ｍｏｒｅ ｆａｍｏｕｓ ｗｉｔｈ ｈｉｓ ｃｕｒｓｉｖｅ．Ｈｉｓ ｕｎｕｓｕａｌ ｌｉｆｅ ｅｘｐｅｒｉｅｎｃｅ ｃｏｎｔｒｉｂｕｔｅｄ ｔｏ ｈｉｓ ｅｘｔｒａｏｒｄｉｎａｒｙ ｐｅｒ－ｆｏｒｍａｎｃｅ ｉｎ ａｒｔ ａｅｓｔ｝ｌｅｔｉｃｓ ａｎｄ ｆｉｎｅ ｔｏｕｃｈ．Ｈｉｓ ｍａｖｅｒｉｃｋ Ｂａ Ｄａ Ｓｈａｈ Ｓｔｙｌｅ ｍａｄｅ ｈｉｍ ｏｎｅ ｏｆ ｔｈｅ ｍａｓｔｅｒ ａｒｔｉｓｔｓ ｉｎ Ｍｉｎｇ ａｎｄＱ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ｉｅｓ，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ｉｎｇ ｔｈｅ ｃａｌｌｉｇｒａｐｈｅｒｓ ｇｅｎｅｒａｔｉｏｎ ａｆｔｅｒ ｇｅｎｅｒａｔｉｏｎ．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ＺＨＵ Ｄａ；ｃａｌｌｉｇｒａｐｈｙ；ｓｔｙｌｅ；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