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的作家作品，这对郑振铎丰富和完善自 国学者的世界文学研究水平和时代的学术风 己的世界文学观念不无裨益。 貌，具有一定的文献价值。对于普通读者来 其次在内容方面，郑振铎《文学大纲》 说，译本的语言准确流畅，书中§Ｉ文的译文 的第一卷以及以后各卷多处都是对德林瓦特 多取自名家手笔，插图丰富精美，是一个了 原书的翻译、编译或节译，甚至在语言风格 解文学史常识的极佳选择。对于一般外国文 上也保持了原著亲切和诗意的特色。插图也 学研究者而言，书中提供的丰富的文学史料 大量沿用原著，这种“图配文”的形式或许 （尤其是我们常常忽略的“小作家”）和隽 还启发了以后郑振铎编纂（《插图本中国文学 永的文学评论也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研究 史》（１ ９ ３２）。此外， 文学大纲》还沿袭 郑振铎文学思想和研究中国的世界文学学科 了原著每章后列出的多数参考书目。对于这 史的学者更是无法绕过此书。对于比较文学 些，我们不能讳言，也不能过高评估郑振铎 学者而言，一本在国外或许早已被遗忘的文 文学史书写的原创性。如有论者在谈郑振铎 学史著作在历经岁月风尘后重新在中国被翻 编辑（（文学大纲》的优点时，认为它“注意 译和阅读，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注意和研究 文学的翻译与跨境流传”，并举出１ ９世纪英 的文化史事件。 国诗人菲茨杰拉德翻译《鲁拜集》的例子。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这一点以全书整体而言当然没有问题。但这 （责任编辑李笑婷） 一特色实际上是对德林瓦特原著特色的一个 继承和发扬（包括菲茨杰拉德的例子）。郑 ◎黄涌 振铎的（《文学大纲 先是在１ ９２５年及以后的 小说月报》上连载，后于１ ９２７年由上海商 务印书馆出了四大册，被公认为是第一部真 作为想象的文学史 正的世界文学史。就其规模和速度来说， 可谓走在了国际范围内世界文学史写作的前 作为学科的文学史 列。我们在评价郑振铎编纂功绩的背后，更 陈平原，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１ 应该注意的是郑振铎的翻译和编辑才华，以 及他对包括德林瓦特原著在内的西方参考资 作为一门“可爱但又可疑的知识”，文 料的扬弃。 学史固然是西学东渐的产物，它是在新式教 当下，出版界似乎有一种怀旧风潮。２０ 育中逐渐成长起来的专门学问，同时它又是 世纪早期的小学国语课本，时期的各种 意识形态、文化权力与学术技能三者合力的 “经典”论著等都被重新出版。一本书的价 结果。我们想像文学的历史，沉潜把玩其中 值当然不取决于它成书年代的早晚。各种版 的阅读意趣，却仍免不了要对其所展开的图 本的世界文学史在中国也并不鲜见，然而此 景进行一番有效的描述。文学史便是在这样 时出版约翰・德林瓦特这部“旧作”仍有它 描述的镜像里构建了一种新的知识评介体 重要的价值和意义。它反映了２ ０世纪早期英 系，它向我们传递着文学教育的某种精神向 新 书 快 评 ｌ２１ 度。而它所指涉的评介知识，又形成了新的 权力意志，左右着文学自身的发展演进。 陈平原先生重新勾勒出文学史的发生镜 像，将文学史作为一门学科放置在学术史上 反恩百年来的文学史生产，我们会突然 进行考量，而他所思考的更多却是教育上的 发现，在这种新的权力意志下，它自身的存 问题。他一方面从追慕先贤中获致真实的历 在却是可疑的。文学史最初的产生只是为了 史情境；另一方面则希望通过回归知识自 迎合文学教育的需要， “开山之作”的林传 身，从知识体系里反思文学史所面对现实的 甲（《中国文学史》本就是京师大学堂的讲义 种种困境。 一种，在带着固有的学术传统的凿痕下，仿 假如我们将文学看成是想象历史的一 种，透过文学教育的过程，文学史家往往扮 照东洋介绍文学之体例改造而出。 假如我们从学术史角度去考量文学史所 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们的存在，决定着文学 形成的知识体系，我们会发现我们所热切关 想象的方式。 注的文学史在更多时候只带着对文学的一种 在（《作为学科的文学史》一书中，陈平 想象而发生着。而我们极力所构筑的知识大 原先生着重研究了“作为文学史家的鲁迅”厦，并不是可靠的，相反却是可疑的。作为 学术心路。通过鲁迅的个案，我们可以看到 学科的文学史，我们试图去重写或者重建， 在文学史的草创期，文学史家是如何重构对 结果发现在知识关怀之外，它体现更多的则 文学历史的想象。 是对现实的一种诉求。 １２２ 作为学院派思路的文学史著述，是伴随 着西式教育兴起的文化需求，也为新的教育 带着这样的一种学术关切，２ ０多年来， 陈平原先生一直在反思着文学史的发生和它 所支持。因而从一开始，它首先要挣脱 的进程。而当他“从思想史、学术史与教育 的是前人所构筑的文学规范。胡适在 白话 史的夹缝中思考文学史生存处境与发展前 文学史》的开篇要学生们不要错读文学史，景”时，他更感怀的是前辈学人的学术情怀 要学会做传统的“不肖生”，这正反映出当 与精神风貌。而当我们透过百年来在中国大 时在西风沐浴下文学求新的趋势。但是不可 学以文学史为中心的文学教育，追慕先贤， 否认的是，前人的文学传统依然很强大地左 在“获得真切的历史感的同时，也获得了某 右着我们对文学本身的审美观感。作为文学 种方向感”。无论是胡适、鲁迅、周作人等 史家，胡适首先要做的便是更新对文学历史 新派学人抑或是黄侃、林纾、刘师培等旧派 的想象，因而重构文学史成了他首要的任 遗老，他们通过大学这所阵地所传授的不仅 务。后人在谈论胡适的学术贡献，很少言及 《白话文学 是一套知识、一种技能，更是一种情怀，他 他的文学史贡献。即使是胡适的（们在碰撞与激荡中将旧有的学术传统顺利嫁 史》学术价值不高，但它却代表着当时新派 接到了新的知识评价体系中。他们在历史的 学人试图旧传统而做出的一种努力。具体情境中的话语聊供我们畅想，同时又让 陈平原先生在研究文学史家鲁迅时，考 “文学感觉”和“世态 我们深切感知着那个逝去时代文学教育所经 量了“清儒家法”、历的过程。 人心”三者如何合成了鲁迅对文学历史的 想象。作为文学史家的鲁迅凭借着一部《中 文学而使自己不朽的良好愿望。 国小说史略》奠定了他在学术史上的重要地 然而当我们审视着市场上琳琅满目的各 位，此书迄今仍是小说史上不可逾越的一座 种文学史的时候，我们不禁感叹，文学史所 高峰。而鲁迅之所以在学术史上享有如此高 构筑的知识想象，其实对我们的文学介入并 的地位，就是他很好地把握了对文学历史的 不重要。带及而来的便是我们对文学史自身 想象。他具备着文学史家重构文学历史的三 的追问，文学史真的重要吗？而陈平原先生则 个必要的知识背景即深厚的学术家承、广阔 认为，文学史的生产应立足于文学教育，由 的个人情怀和强烈的时代意识。当然像鲁迅 积累知识而转换为“压在重床叠屋的学问底 这样的文学史家毕竟是极少的，更多的文学 下的温情、诗意与想象力”， “在我看来， 史家可能只具备着某一方面的知识背景，因 没有压在纸背的人生经验和社会关怀，并非 而他们对文学的想象多少只从知识层面上的 理想的学术状态．” 介入，故常被意识形态所左右。 现代的学者喜好重新想象和叙述文学 当我们回顾着文学史自身发生的历史和 史，并将文学史当成权力的一种，试图通过 进程，认真体味其中所夹杂着的权力意志、 文学史来左右着文学的发生。而当我们仔细 学术心态，我们发现文学史的想象和叙述正 推敲文学史曾经的发生和它的进程，我们会 如任何历史的想象和叙述一样，它的存在总 猛然觉得，文学史的重建其实是很可疑的。 因人的观念更新而发生着变化，因而它总是 那种觉得可以革新文学的文学史家们，所面 “可疑的”，但正是在这点“可疑”中它又 对的依然是自己无法逾越意识形态的实践。 透出几分“可爱”来。因为任何对文学历史 故而重写文学史，不若如陈平原先生所提的 的想象都是建立在文学史家个人情怀与观感 那样：“走向以问题为导向的分析史学，而不 之上的。 是满足叙述史实和表彰先进。” 通过文学史来想象文学，而今业已成为 从某个角度上看， 作为学科的文学 大学中文教育里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问题 史 一书，是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学术著 是文学史的教育，到底是在完成一门知识的 作，因为里面有很多篇章是带着浓厚的学术 传授还是在完成一门技能的训练？北大老校长 讲演风格，但从另一个角度上看，这种风格 杨晦曾经说过一句很知名的话：“中文系不是 又使得此书具有很强的可读性。事实上这种 来培养作家的！”似乎已经告诉我们，现代化 可读性很强的“学术讲演”，正是陈平原先 的进程使得文学教育经由“词章之学”而转 生在反思文学史自身发生的历史时，所获致 为知识积累的“文学史”，本是时代所向， 一种新的学术经验。在他看来，发生在“课 因而文学史所构建的对文学的教育正是“合 堂上”的文学史远比发生在“纸面”的文学 理性”与“专业性”不可抗拒的世界潮流。 史更有效，更能持久地被传承。 也正因此，文学史自身便闪烁出了美妙的光 环。很多学人终其一生都梦想着撰写并出版 作者单位：安徽省怀宁县月山二中 一部文学史，以期通过文学史来完成古人借 （责任编辑王倩） 新 书 快 评 １２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