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取舍剪裁史事以体现自己政治理念的具体做法,颇有失当之处。例如,田余庆赏誉之为“深谙司马光的学识”的朱熹,即曾指出司马光径以己意摒弃旧史纪事的问题说:“温公修书,凡与己意不合者,即节去之,不知他人之意不如此。《通鉴》此类多矣。”具体来说,譬如其比较明显的一种去取倾向,乃“温公不喜权谋,至修书时颇删之”,朱熹不禁为之感叹云:“奈当时有此事何?只得与他存在。若每处删去数行,只读着都无血脉意思,何如存之,却别做论说以断之。”朱子复有语云,此等“温公好恶所在”,皆“着其事而立论以明之可也,岂可以有无其事为褒贬”?有些不合司马光心意的史事,虽然也被载录《通鉴》当中,但这只是出于某种资以鉴戒的特殊需要。例如,史载在全书修纂告成之前的熙宁元年二月十一日,司马光于“延英进读《通鉴》三叶毕,上更命读一叶半。读至苏秦约六国从事,上曰:‘苏秦、张仪掉三寸舌,乃能如是乎?’光对曰:‘秦、仪为纵横之术,多华少实,无益于治。臣所以存其事于书者,欲见当时风俗专以辨说相高,人君委国而听之,此所以谓利口之覆邦家者也。’……上曰:‘卿进读每存几谏。’光对曰:‘非敢然也,欲陈著述之本意耳。’”司马光这种率以己意取舍史料的倾向,在动手撰修《通鉴》以前,就一直存在。如其尝撰《史剡》,谓“愚观前世史,有存之不如其亡者”,故作此书。书中论及萧何营建未央宫事云:
萧何作未央宫。高祖见宫阙壮甚,怒。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宫室。且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高祖乃说。
剡曰:是必非萧何之言。审或有之,何恶得为贤相哉!天下方未定,为之上者拊循喣妪之不暇,又安可重为烦费以壮宫室哉?古之王者,明其德刑而天下服,未闻宫室可以重威也。创业垂统之君,致其恭俭以训子孙,子孙犹淫靡而不可禁,况示之以骄侈乎?孝武卒以宫室糜弊天下,恶在其无以加也?是皆庸人之所及,而谓萧相国肯为此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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